苏砚把马克杯往茶水台一搁,指节敲了敲王景行的肩膀。
研发部主管正捧着速溶咖啡皱眉——他发小的公司连现磨咖啡机都抠,程砚铮那套“研发经费要花在刀刃上”的理论,王景行听了八年耳朵起茧。
“王工。”她压低声音,眼角余光瞥见转角处晃动的藏青西装角——周鸿业的老派三件套,今早开会时他还拿这料子说教“年轻人穿得太花哨容易分心”。
王景行抬眼,见她指尖在桌面敲出三长两短——摩斯密码里的“演”。
他立刻悟了,端咖啡的手抖了抖:“苏顾问这是要聊量子通信?昨儿程总说的那项目?”
“嘘。”苏砚侧身挡住监控死角,“下周董事会要过初步预算,我刚看了财务报表……”她故意顿了顿,“你说周老要是知道咱们要投五个亿进去,会不会又拍桌子?”
王景行配合地瞪圆眼睛:“五个亿?够买半条芯片产线了!程总这步子跨得——”
“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熟悉的公鸭嗓从身后飘来。
苏砚转身,正撞上周鸿业端着保温杯的脸,镜片后的小眼睛眯成线:“小苏啊,年轻人有冲劲是好,可这量子通信,国外大公司都还在实验室阶段呢。”
“周老说得是。”她弯腰帮他捡滚到脚边的枸杞,指尖扫过他裤脚——红土印比昨天更深了,“所以我们打算先投两亿做预研,等国外有动静再跟进。”
周鸿业的喉结动了动,保温杯盖“咔”地扣上:“我还有个会。”他转身时,西装后襟带起一阵风,吹得苏砚发梢轻晃——她闻见了淡淡的雪茄味,和晟远能源实验室外那片红土区的味道一模一样。
王景行等周鸿业的背影消失,凑过来压低声音:“你这招‘钓鱼’够损的,我刚才手心全是汗。”
“汗没白流。”苏砚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林疏桐的微型录音笔该收网了。”
当晚十点,程氏顶楼总裁办公室。
林疏桐把手机往程砚铮桌上一扔,屏幕里是段录音:“老周,您说的那家光子计算公司,我们可以出三倍估值。”“不急,等程氏的预算案上了董事会,他们的现金流一紧……”周鸿业的笑声像砂纸擦玻璃,“到时候我再提议‘为避免资源浪费,不如收购现成团队’,这项目就成咱们的了。”
程砚铮的指节抵着太阳穴,目光扫过苏砚:“你早知道他要截胡?”
“前世他就是这么玩的。”她托着下巴,“只不过上辈子截的是星芒芯片团队,这辈子换成量子通信了。”
“那现在?”林疏桐晃了晃摄像机,“要我把这段放董事会?”
“放了太便宜他。”苏砚勾了勾嘴角,“许知远呢?”
战略顾问推开门,手里晃着平板:“您要的初创公司资料,股权结构分散,最大股东昨天刚在澳门输了三千万。”
“买。”苏砚打了个响指,“用程氏风投的壳,溢价百分之二十,附加优先收购权。”
许知远挑了挑眉:“周鸿业要是知道我们先一步——”
“他会以为是巧合。”苏砚摸出手机,给王景行发了条消息,“毕竟明天早上,程总还有个大惊喜要宣布。”
第二天晨会,程砚铮的激光笔在投影屏上划出一道红光:“关于量子通信预研小组,我宣布——”他扫过台下黑着脸的周鸿业,“由王景行担任组长。”
王景行正咬着笔发呆,听见名字差点把笔杆咬断:“程、程总?我主攻芯片架构,量子通信……”
“王工的学习能力,我信。”程砚铮合上文件夹,“预算三亿,下周五前交方案。”
周鸿业的保温杯重重磕在桌上:“三亿!程氏去年净利润才——”
“周老。”苏砚托着下巴笑,“您昨天不是说‘等国外有动静再跟进’?现在欧洲那家投资集团己经在接触光子计算公司了,咱们要是慢半拍……”她摊手,“可能连汤都喝不着。”
周鸿业的脸涨成猪肝色。
散会时,他的秘书抱着文件撞翻了椅子,苏砚弯腰帮忙捡,瞥见文件袋里露出“欧洲瑞银投资意向书”的边角——和林疏桐录的音对上了。
下班时,程砚铮的迈巴赫停在公司楼下。
苏砚刚坐进副驾,就见他从储物箱里摸出个牛皮纸袋:“王景行说你让他故意在茶水间‘说漏嘴’。”
“不然怎么引周老入套?”她拆开袋子,里面是盒润喉糖——和她工位上那盒一模一样,“他联系的投资集团,许知远今早己经签了对赌协议。”
程砚铮转动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她发亮的眼睛:“你怎么确定他们会动手?”
“因为十年前,他们也是这么对星芒团队的。”她把润喉糖塞进他手里,“我只是不想让你像我前世那样,看着程叔叔的遗愿变成别人的专利。”
车内突然安静。
车载音响放着轻音乐,霓虹灯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流转。
程砚铮的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手机突然震动——是人力资源部的邮件:“裁员评估会通知:明早九点,研发部实习生林小棠列入待定名单。”
他指尖顿了顿,抬头时苏砚正歪头看他:“怎么?”
“没事。”他把手机扣在中控台上,“到家了。”
苏砚下车时,瞥见后车镜里自己发红的耳尖。
她关上车门,转身往楼道走,突然听见车窗降下的声音:“明天……评估会。”程砚铮的声音飘过来,“你要不要……”
“我去。”她笑着挥手,“毕竟——”她眨眨眼,“我现在是战略顾问。”
迈巴赫驶离时,她摸出手机给林疏桐发消息:“查下研发部实习生林小棠,重点看她导师是谁。”
楼道里的声控灯次第亮起,照见她手腕上的红绳——那是老领导给的平安符,前世没护住她,这辈子,她要护住所有该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