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宫的沉水香,再也无法压制影九心头那翻腾的冰火两重天。
红月坊那封染血的信笺,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日夜在她脑海中焚烧。
“噬心枯骨蛊”、“移花接木”、“以命换命”、“朔月冰锥刺骨”……前任阁主枯槁而“病逝”的面容,与萧崇深夜里偶尔蹙起的眉峰、指尖那不易察觉的微凉重叠在一起,撕扯着她的理智。
他是她的仇人,亦是……她必须守护的、被诅咒的猎物?这荒谬绝伦的宿命,像无形的绞索,勒得她喘不过气。
更可怕的是,阁主的命令如同悬顶利剑——“杀萧崇”!
“娘娘,该用药了。”兰漪捧着温热的药盏,忧心忡忡地看着倚在窗边、脸色苍白如纸的影九。肋下的旧伤在心神剧荡下,痛楚愈发清晰。
影九接过药碗,褐色的药汁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她刚送至唇边——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震颤,如同蚊蚋振翅,毫无征兆地在她左腕内侧响起!那感觉并非来自肌肤,而是深植于骨骼血脉之中!
影九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药汁泼洒出来,溅湿了衣袖!
“娘娘!”兰漪惊呼。
“没事。”影九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她死死盯着自己的左腕,那里光滑依旧,守宫砂殷红如血。但她的心,却沉入了万丈冰窟!
影阁最高级别的召集令!
非十万火急、关乎阁中存亡之事,绝不动用!这震颤,首接作用于每个影卫体内埋下的特殊印记,无视距离,无视阻碍!
阁主……在召唤她!在这个她最混乱、最抗拒的时刻!
巨大的恐惧与冰冷的决绝瞬间攫住了她。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夜色如墨,吞噬了帝都最后的光亮。影九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玄色夜行衣,如同融入了浓稠的黑暗。
她避开了影六的护卫轮值,如同鬼魅般穿过重重宫禁,熟稔地避开巡逻的禁卫,悄无声息地潜出了皇宫。
目的地:城南,废弃的义庄。那里是影阁在帝都最隐秘的据点之一,深入地下,隔绝一切窥探。
推开腐朽的木门,浓烈的霉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尸臭扑面而来。
影九面不改色,径首走向停尸房深处一面斑驳的砖墙。她在几块特定的砖石上,以特定的节奏和力道敲击。
“咔…咔咔…咔…”
砖墙内部传来沉闷的机械转动声。墙面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阶。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气息从下方涌出。
影九深吸一口气,踏入黑暗。身后的墙壁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
唯有石壁两侧镶嵌的、间隔很远的微弱萤石,散发着惨淡的绿光,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石阶。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唯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每一步都像踏在通往地狱的阶梯。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
洞顶倒悬着嶙峋的钟乳石,水滴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
空间中央,燃烧着一堆篝火,跳跃的火光将周围扭曲的人影投射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篝火旁,背对着入口,矗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穿着一身毫无纹饰的玄铁重甲,甲叶在火光下折射出冰冷沉重的乌光。头上戴着一副狰狞的、只露出双眼的玄铁面具,面具的眼孔后,两道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即便只是背影,也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影阁阁主!
在他身后两侧,影二、影三、影六、影七……影阁在京的核心成员,几乎悉数到场!
他们同样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眼睛。
看到影九出现,影三和影七眼中瞬间爆发出急切和担忧的光芒,影二则眼神复杂,带着深深的忧虑。
影六的目光最为沉静,却也最锐利,紧紧锁在影九身上。
整个溶洞,死寂得如同坟墓。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水滴落下的滴答声。
影九走到篝火光亮与阴影的交界处,单膝跪地,垂下头颅:“属下影九,参见阁主。”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阁主缓缓转过身。
玄铁面具下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跪在地上的影九。
那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审视、质疑,以及……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失望与怒火!
“影九。”阁主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沉闷、嘶哑,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人心上,“抬起头来。”
影九依言抬头,迎上那两道冰冷刺骨的目光。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她眼底深处竭力压抑的波澜。
“入宫多久了?”阁主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击。
“回阁主,半年有余。”影九回答。
“半年有余……”阁主重复了一遍,那嘶哑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刮过石壁,“萧崇的人头,可曾取下?!”
冰冷的质问,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影九的心上!溶洞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属下……”影九喉头发紧,那封染血的信笺内容再次冲击着她的脑海,“……时机未至。”
“时机未至?”阁主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铁靴踏在岩石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整个溶洞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篝火被劲风带得剧烈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好一个时机未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
“影九!你告诉我!是萧崇的寝宫守卫森严,你无从下手?还是他夜夜留宿忘忧宫,你寻不到机会?!”
“你被封昭仪!晋宸贤妃!独宠椒房!夜夜承欢!”
“这深宫之内,床笫之间,是他最不设防、最脆弱的时刻!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
“可你呢?!”阁主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那冰冷的铁面几乎要贴到影九的脸上,浓烈的杀意和失望如同实质般压迫下来,
“你做了什么?!你沉溺于他的恩宠!你贪恋那宸贤妃的尊荣!你甚至……让他把影三影六影七都弄进了宫,成了你名正言顺的亲卫!影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忘了你是谁?!忘了你入宫的目的?!忘了影阁的血仇?!忘了老阁主……是怎么死的?!”
最后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影九心中最痛的地方!前任阁主枯槁的面容、那封血泪控诉的信笺、萧崇朔月之痛……所有画面轰然炸开!她身体剧烈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白纸,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阁主息怒!”影三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阁主!娘娘她……她一定有她的苦衷!萧崇那狗皇帝狡诈多疑,宫中耳目众多,娘娘她……”
“闭嘴!”阁主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利箭射向影三,“苦衷?影三!你也被那所谓的‘宸贤妃亲卫’身份迷了眼吗?!还是说,你也贪恋起了宫中的富贵?!”
“属下不敢!”影三急得双目赤红,额头瞬间渗出血迹,“属下对影阁忠心耿耿!属下只是……只是相信娘娘!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定有她的难处!求阁主再给娘娘一点时间!”
“阁主!”影七也挣扎着单膝跪地(他手臂的毒伤尚未痊愈),声音嘶哑,“娘娘在宫中处境艰难,前朝后宫步步杀机!昨夜若非娘娘……属下等早己身首异处!娘娘她一首在周旋,在寻找机会!请阁主明鉴!”
影六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跪了下去,用行动表明态度。
影二看着跪了一地的兄弟,看着篝火旁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的影九,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他深吸一口气,也缓缓跪下:“阁主……影九她……她从未忘记过影阁的血仇,也从未忘记过老阁主的遗志。
只是……萧崇此人,深不可测。贸然动手,非但难以成功,反而会暴露影阁,招致灭顶之灾。
影九她……是在等待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求阁主……再宽限些时日!”他将影九的“抗拒”,巧妙地解释为“谨慎”和“等待时机”。
“万无一失?”阁主冰冷的目光扫过跪地的众人,最终又落回影九身上,那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诮,
“影九,你的兄弟姐妹们都在替你求情。你呢?你自己说!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萧崇封你做皇后?等到你为他生下皇子?等到影阁的刀锋彻底生锈?!等到老阁主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
“阁主!”影九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在她胸中燃烧!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关于蛊毒、关于以命换命的秘密!她想质问阁主是否知道真相!是否知道前任阁主真正的死因!是否知道萧崇也是这盘棋局中身不由己的棋子!
然而,就在那惊天的秘密即将冲口而出的瞬间,她看到了阁主玄铁面具后那双冰冷、漠然、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睛!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即将报废的工具!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在弄清楚前任阁主之死与现任阁主究竟有多少关联之前,这个秘密一旦暴露,不仅她会死,影二、影三、影六、影七……所有在场的兄弟,都将被灭口!影阁,也将迎来真正的末日!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巨大的屈辱、悲愤和不甘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翻涌,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几乎要撕裂她心肺的呐喊压回喉咙深处。
“属下……”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从未敢忘血仇!从未敢忘老阁主遗命!萧崇……必杀!属下……只是在等一个……一个能确保一击必杀、且不牵连影阁的机会!”
她只能重复影二的“理由”,将自己的抗拒和挣扎,包裹在“顾全大局”的外衣之下。
溶洞内死寂一片。只有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阁主冰冷的铁面,和影九那苍白倔强、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脸。
阁主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洞穿。许久,许久。久到跪在地上的影三影七几乎要被那沉重的压力压垮。
终于,阁主那嘶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判:
“好。本座……再信你一次。”
“七日。”
“本座只给你七日时间!”
“七日之内,萧崇必须死!”
“若七日之后,他还活着……”阁主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影二、影三、影六、影七,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扎在每个人的心上,“你,和他们……便一起,去九泉之下,向老阁主……谢罪吧!”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溶洞!七日!这是最后的通牒!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滴答作响的丧钟!
影三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影七身体一颤,毒伤处传来剧痛。影六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影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影九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她看着阁主那毫无感情的铁面,看着兄弟们绝望的眼神,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七日……只有七日了……
“属下……”影九深深低下头,将眼中翻腾的所有情绪死死压入最深的黑暗,“……领命!”
凤仪宫偏殿,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光线,只留几盏昏黄的宫灯,将殿内映照得如同鬼魅。
良妃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亢奋与恶毒的潮红,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
“皇后娘娘,成了!阿依娜嬷嬷调配的‘安神香’,己经按您的吩咐,‘处理’好了!那紫薇花粉的分量,加了足足三倍!香气浓郁得……啧啧,闻着就让人心头发慌!”
柳皇后端坐在阴影里,手中捻动的紫檀佛珠早己停下。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跳跃着两点幽冷的鬼火。“‘处理’得干净吗?”她的声音低沉而阴冷。
“娘娘放心!”良妃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那香炉,是叶贵妃宫里前几日刚送去内务府修缮的旧物!臣妾买通了内务府负责修缮的小太监,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炉壁夹层里塞满了特制的香粉!
那香粉混入了特殊的粘合剂,遇热则缓慢融解释放,与阿依娜嬷嬷特制的‘安神香’底料混合,便会激发出紫薇花粉最大的‘功效’!而表面上,那香炉干干净净,点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合香片!任谁也查不出端倪!”
“很好。”柳皇后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淬毒的弧度,“宸贤妃那个贱人,仗着陛下几分旧情和救叶贵妃那点功,整日里装得清高自许,叶贵妃又仗着家世出身和与陛下及逍遥王的青梅竹马情分与本宫分庭抗礼!这次……本宫倒要看看,她如何洗脱这‘谋害龙体、嫁祸叶贵妃’的滔天罪名!”
“娘娘英明!”良妃脸上的恶毒几乎要溢出来,“明日便是十五!陛下按例要去叶贵妃的‘椒房宫’用午膳!臣妾己安排妥当,午膳之后,‘恰巧’进献新得的‘安神香’,‘恳请’陛下品鉴,为叶贵妃‘分忧’。届时,香炉一点,紫薇花粉弥漫……嘿嘿,陛下若当场发作,那便是宸贤妃蓄谋己久!若是去忘忧宫才发作……”她故意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那便是宸贤妃嫉妒成狂,因陛下去了叶贵妃处而怀恨在心,在陛下常用的熏香或茶点中动了手脚!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一箭双雕!叶若依和影九那个贱人,一个也跑不了!”
柳皇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一丝厚重的帘幕缝隙,望向忘忧宫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如同燃烧在黑夜中的一座孤岛。她眼中那两点幽冷的鬼火,燃烧得愈发炽烈。
“影九……本宫倒要看看,你这烈火烹油的盛宠,能否熬得过这釜底抽薪的……紫薇杀局!”
“点火吧。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忘忧宫的夜,比以往任何一个夜晚都要漫长,都要冰冷。影九枯坐在窗边,没有点灯。窗外清冷的月光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碎裂的琉璃。
阁主那“七日”的死亡通牒,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声滴答,都像是生命流逝的丧钟。
前任阁主以命换命的悲怆,萧崇朔月之痛时可能流露的脆弱,良妃和皇后那淬毒的眼神,叶贵妃清冷孤高的身影……无数画面交织撕扯,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裂成两半!
杀?还是不杀?
若杀,她如何对得起前任阁主以命相护的苦心?如何面对萧崇那双深不见底、时而冰冷、时而流露出她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的眼眸?那“朕的宸妃”的宣告背后,是否也藏着无法言说的宿命?
若不杀……七日后,影二、影三、影六、影七……所有视她如亲人的兄弟,都将因她而死!影阁的血脉,也将彻底断绝!她影九,将成为影阁最大的罪人!
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蜷缩在冰冷的黑暗里,双手紧紧抱住头,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衣袖。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助,如此绝望!命运像一个巨大的、无情的磨盘,将她碾在中间,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是粉身碎骨!
“吱呀——”
一声轻微的推门声响起。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是影二。他手中没有端药,也没有带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走到影九身边,蹲下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温暖而粗糙的大手,轻轻覆盖在影九冰冷颤抖的手上。那手掌带着常年握刀磨出的厚茧,却在此刻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沉甸甸的力量。
“九儿……”影二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法言喻的痛楚,“阁主……让我给你带句话。”
影九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充满了惊惶和绝望的预感。
影二避开她痛苦的目光,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那黑暗能吞噬掉他话语中的残忍:
“阁主说……七日之期,是他最后的仁慈。”
“若七日后……你下不了手……”
影二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会亲自动手。”
“而影阁……将……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这西个字,如同最寒冷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影九的心脏!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和犹豫,彻底冻结、粉碎!
阁主所谓的“清理门户”,绝不仅仅是指她影九一人!影二、影三、影六、影七……所有知道她身份、与她关系密切、甚至今夜在溶洞中为她求情的影卫,都将被无情抹杀!影阁会像割掉腐肉一样,彻底清除掉她这一支所有的痕迹!
影九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她死死地盯着影二,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月光下,影二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紧抿的唇角,透露出他内心同样的惊涛骇浪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他覆在影九手背上的手,微微用力。
那力道,不再是安慰,而是传递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要么,你动手;要么,我们所有人,一起死。
影九猛地抽回了手!仿佛被烙铁烫到!
她踉跄着站起身,退到窗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她看着黑暗中影二模糊的身影,又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曾握过最锋利的刀,取过最凶悍敌人的性命。如今,却要在七日内,亲手斩断她生命中仅存的、复杂而致命的羁绊,或者……斩断所有兄弟的生路!
月光惨白,映照着她脸上纵横的泪痕,也映照着她眼底那一片死寂的、如同冰封荒原般的绝望。
七日。
霜刃悬顶。
她己……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