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声穿透夜幕时,玄铁令牌叩击窗棂的轻响惊醒了榻上假寐的男人。
摄政王楚霖渊指间的狼毫顿住,朱砂在奏疏上洇开半朵红梅,他垂眸望着案头那盏鎏金鹤纹烛台,烛泪正顺着鹤喙缓缓坠落。
青瓦上瓦片轻响,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翻入窗棂。
暗卫玄影单膝跪地,玄色劲装披着夜色,泛着诡异的青紫:“主子,云小姐己注意到摄政王府了”
说罢,未听见上头的回应,便补充道“今日宁安侯夫人与镇北侯夫人像是生了嫌隙,云小姐的婚事并未退成,暂且搁置”
楚霖渊着羊脂玉扳指的动作微顿,烛火突然爆出个灯花,将他眼底翻涌的暗芒映得忽明忽暗。
婚事事关两家利益,是要多费些周折,他不介意帮她一把。
“可曾按计划露出玉佩?” 他声音低沉,像是淬了冰的利刃。
玄影颔首,从怀中掏出枚雕着螭纹的玉佩,水珠顺着温润的玉面滑落,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痕迹。
墨玄珏接过玉佩时,指腹擦过冰凉的玉面,恍惚想起那日她满身鲜血的画面,云知意白裙翻飞,血色漾开,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将她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权谋棋局里。
如今这枚玉佩,便是引她入局的丝线。
“继续盯着。” 他将玉佩收入袖中,“若她明日去白云观,便安排‘偶遇’。”
玄影领命退下,雨幕重新吞没了他的身影。楚霖渊望着窗外摇曳的雨帘,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这场戏,总该有人来陪他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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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宁安侯府朱漆大门前,宁安侯夫人攥着云汐的手,绢帕上绣着的并蒂莲被她捏得发皱:“近日总觉不安,去白玉观上柱平安香也好。”
云母鬓边的翡翠步摇随着话音轻颤,眼角细纹里藏着化不开的担忧,“若遇见什么怪人,切莫多言。”
云汐低头应下,广袖下的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玉佩。
自从那日门口匆忙一瞥,雕着螭纹的玉佩就总在她梦中浮现,红烛摇曳间,总有道玄色身影若隐若现。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春菱掀开轿帘时,白玉观飞檐上的铜铃正叮当作响。
云汐踩着绣鞋跨过门槛,檀香混着细雨的潮湿扑面而来,她望着主殿氤氲的烟雾,忽觉心头的恍惚更甚。
“姑娘可要算上一卦?”
白发老道士的声音惊得她转身,却见玄色衣摆扫过转角,那人腰间的螭纹玉佩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云汐呼吸一滞 —— 摄政王!
楚霖渊负手而立,鎏金纹靴边沾着零星泥点,似是刚从后山而来。
“云姑娘?” 话音未落,檐角骤落急雨,将两人困在雕花廊下。
春菱躲在廊柱后偷瞄,见自家小姐紧抿的薄唇,手中团扇无意识绞着流苏。
楚霖渊解下玄色大氅欲披,又似想起男女大防,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僵。
云汐望着他耳后淡红的印记,突然想起母亲的叮嘱,却鬼使神差地接过了大氅。
雨幕中,老道士望着两人相谈的背影,捻须轻笑。香炉青烟袅袅,将檐下的低语揉碎在风里。
雨丝斜斜掠过雕花廊下,云汐攥着玄色大氅的指尖微微发颤。
眼前的楚霖渊垂眸望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嘴角勾起的弧度却让她想起前世宫门前,他上扬的嘴角。
“云姑娘怕我?” 楚霖渊突然逼近,雪松混着檀香的气息将她笼罩。
云汐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廊柱,腕间银镯与木柱相撞发出轻响。
她仰头望着对方眼底翻涌的暗芒,想起前世他挥剑斩敌时溅在玄色衣袍上的血,喉咙发紧:“摄政王威名赫赫,民女... 民女自然敬畏。”
“敬畏?” 楚霖渊低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一缕青丝,“那为何要接本王的大氅?又为何...”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在这里制造偶遇?”
云汐瞳孔骤缩,认为楚霖渊不可理喻。
雨幕中,楚霖渊的眼神变得幽深,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她慌乱偏头,却见春菱躲在廊柱后瞪大双眼,老道士摇着卦幡慢悠悠走远。
“摄政王莫要打趣。” 云汐强作镇定,试图推开他,却被楚霖渊反手扣住手腕。
掌心的温度透过广袖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他俯身时,发间玉冠上的碎钻擦过她脸颊,带来细微的刺痛:“云汐...” 他顿了顿,声音里藏着压抑的渴望,“莫要再躲着我。”
檐角铜铃突然剧烈摇晃,一阵大风卷着雨丝扑来。
楚霖渊将她护在怀中,玄色大氅将两人裹成小小的天地。
云汐听着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认为有些荒谬,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的接受他的好意。
楚霖渊墨色的眸子渐渐散开,荡起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