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遮挡大半,纱幔间漏下的光影在摄政王周身晕染出朦胧的轮廓,为其增添了几分微妙的氛围,让人莫名觉得有一丝温柔。
这个想法冒出头,云汐心下一惊,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自从有了前世记忆,那些被鲜血浸透的记忆便如附骨之疽,可为何此刻会对摄政王生出这般错觉?
思索着自己莫不是魔怔了,她下意识拢紧披风,却触到袖中暗藏的短刃 —— 那是前世惨死时,唯一没能护住她的防身之物。
步摇微微晃动,云汐看着袅袅升起的香烟,竟有些许困倦。
青烟在车厢里盘绕,恍惚间化作前世火场的浓烟,凉风不及心冷。
罢了罢了,万事皆有命数,为其伤神,徒增伤悲罢了。她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恨意,却没注意到云母望着她眉间朱砂痣时,闪过的一丝恍惚。
云母看着自家女儿变幻无常的神色,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不过瞬息便被隐藏在慈爱的笑褶中。
檀木车晃晃悠悠地来到镇北侯府,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
周遭的百姓看着华贵的马车好奇地打量,这是谁家的夫人小姐?
“夫人,小姐,镇北侯府到了。” 马厮侧身向车身方向拱手,作揖。他身后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云汐望着门楣上斑驳的 “镇北侯府” 匾额,指尖无意识着袖口金线绣的并蒂莲 —— 这本该是象征美满姻缘的纹样,如今却刺得她眼眶生疼。
“暮暮,帷帽莫要忘了。” 云母慈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云汐欲掀开车帘的动作一顿,敛下神色,“还是母亲心细,是女儿疏忽了。”
说罢,在云母的注视下将帷帽戴好,这才掀开帘子。
纤细的手轻轻搭在春菱的手腕处,从踏脚凳上缓缓而下,绣鞋碾过门槛前的青石板,凉意顺着足尖漫上来,仿佛连这侯府的门槛都在提醒她,曾经在这里受过的屈辱。
“劳烦通传你家夫人。”
云母身旁的丫鬟碧云侧过身,对门口的小厮说道。
“好的,先请夫人和小姐移步厅堂。” 说罢,小厮便先行一步。
厅堂内,镇北侯夫人赵茹正在同府里的老嬷嬷商量大婚事宜,案上摊开的婚书边角微微卷起,恰似云汐唇角讽刺的弧度。
“夫人,宁安侯夫人携二小姐前来拜访。” 门口小厮前来通传时,赵茹正拿着红绸比划喜帐的尺寸。
听闻,她压下心中疑惑,“先这样吧,正好同暮暮这孩子商量,莫要亏待了她。” 珍珠护甲划过红绸,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云母品着上好的普洱茶,想着接下来要说的事,心中难免忐忑。
“姻家来得正好,刚刚还挂念着暮暮这孩子,虽事无巨细但难免会有疏忽,可不能让暮暮受委屈。”
赵茹吩咐下人重新为宁安侯夫人斟了盏茶,鎏金茶盏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云汐眯起了眼。
镇北侯夫人不愧是镇北侯的贤内助,一番话说得让人挑不出错。
云汐双手交叠在大腿上,听闻,便浅笑地望着镇北侯夫人。
这番话确实没胡诌,在前世的记忆中,自从与镇北侯府议亲,镇北侯夫人这个婆母待云汐还是相当不错的。
可正是这份 “不错”,成了最锋利的刀,将她的信任剜得鲜血淋漓。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梦魇的影响,云汐总感觉心慌,像是不如事情表面那般平静,仿佛有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嗯…… 镇北侯夫人,今日我携暮暮前来不是来谈论大婚的,是来退婚的。”
宁安侯夫人沈凝霜将茶向对方推了推,脸上虽挂满笑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有这样,才能忍住不去颤抖。
听罢,赵茹递在嘴边的手不由一顿,茶盏溢出浅绿色的亮光。
丫鬟想要为她擦拭的手被她挡住,自顾自地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手上的水滴。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暮暮和我家瑾轩的八字乃天作之和,实为良配,姻家莫不是有什么顾虑,我们可以一同商议。”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隐隐透着威胁,仿佛在说,退婚之事,绝无可能。
话说到这个份上,宁安侯夫人也不好反驳什么。
在两位夫人谈论时,云汐端端坐在太师椅上,置身事外,仿佛这门亲事的主角并非自己。
听到此处云汐端起茶盏,嘴角微勾,扬起一丝弧度。
她就知道这婚是不那么容易能退掉的,但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不,来了。
“夫人,小将军在揽月阁,据小厮通报,像是身边还有位姑娘。” 小厮面色焦急,与镇北侯夫人身旁的另外一个丫鬟交谈几句。
那丫鬟忙不迭在镇北侯夫人身旁耳语,只见镇北侯夫人的面色愈发凝重,还带着些许愠怒。
怎的偏偏是这个时候?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茶盏,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心中的不安。
尽管声音很小,但是耐不住刚刚的氛围太过微妙,宁安侯夫人还是听到了。
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瞬间明亮起来,说话也越有底气。
“夫人有所不知,现在市井上都在传瑾轩身旁己有别家姑娘,我们也不能棒打鸳鸯不是?” 她的话语中带着嘲讽,像是在嘲笑镇北侯府的虚伪。
镇北侯夫人还望想说什么,还未开口就被宁安侯夫人堵了回去。
“这门亲事还有待商榷,等风头过了再考量考量。”
“今日叨扰,夫人莫怪。” 说罢,急急忙忙带着云汐上了马车。
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再次响起,云汐掀开帷帽一角,看着侯府大门在暮色中渐渐缩小,她知道,这场退婚风波不过是个开始。
云汐自然知道这个计策只能延缓婚事,若想退婚还应另寻法子。
马车转过街角时,她瞥见巷口闪过一抹玄色衣角 —— 那是摄政王的暗卫,还有那个螭纹的玉佩。
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她握紧袖中的短刃,看来,这棋局里,她要面对的对手,远不止镇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