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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工作室的落地窗染成琥珀色时，岑杳正趴在 drafting table 上调整旋转楼梯的光影折射角度。马克笔在硫酸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却在第五次接到继母电话时，笔尖骤然断裂，墨点溅在“悬浮绿洲”的主入口设计图上。
“岑杳！你爸在医院躺着呢！”电话那头的女声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醉酒摔下楼梯，肋骨骨裂，现在住院押金还差八千！你弟下个月出国留学的保证金……”
岑杳把手机拿远些，指尖掐进掌心。窗外，靳氏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落日余晖，像一块巨大的镀金墓碑。她想起今早继母发来的微信，附带一张父亲躺在病床上的照片，配文是“养你这么大不如养条狗”。
“钱我会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工作室里回荡，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疲惫，“但我弟的留学费用，我无能为力。”
“你什么意思？”继母的音量陡然拔高，“当年要不是我们供你上大学，你现在能在大城市当‘大设计师’？现在翅膀硬了就不管家里了？我告诉你岑杳，今天这钱你不打，我就去你公司闹！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白眼狼……”
“够了。”岑杳打断她，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卡号发我，明天上午到账。”
挂断电话的瞬间，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转椅上。桌上的台历翻开着，红笔圈出的日期提醒她：这个月工作室的房租还没交，苏晴垫付的员工社保己经拖了两周。
“需要帮忙吗？”
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岑杳猛地抬头，看见靳郩站在玻璃门外，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暮色勾勒出他肩线的轮廓，也照亮了他手中那份她今早打印错的结构图纸。
她迅速抹了把脸，抓起桌上的设计图挡住泛红的眼眶：“靳总怎么来了？”
靳郩走进来，将纸袋放在茶几上。里面露出保温桶的轮廓，鸡汤的香气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弥漫开来。他的目光扫过她颤抖的指尖，落在她脚边那支断裂的马克笔上。
“路过，看你办公室灯还亮着。”他的语气平淡，却在瞥见她手机屏幕上继母发来的“卡号：6228XXXXXXXXXX”时，眼神骤然冷下来。
手机突然再次震动，继母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岑杳深吸一口气，正要划开接听，手腕却被靳郩攥住。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手机从她掌心抽出。
“喂？”靳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平静得可怕。岑杳看见他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电话那头的叫骂声隐约传来，靳郩耐心听了五秒，突然打断：“第一，岑杳的父亲医药费，我会让助理明天首接打到医院账户。”
岑杳猛地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第二，”靳郩的声音陡然冷冽，像腊月的寒风刮过听筒，“从现在起，不要再用任何方式骚扰她。”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打电话来要钱，或者去她工作室闹事……”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松开手指，让听筒清晰地传出茶水间咖啡机运作的声音——那是江氏集团总部特有的型号。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几秒后传来忙音。
靳郩将手机放在桌上，屏幕朝上，继母的对话框还停留在“谢谢老板！”的谄媚回复。他转身拿起牛皮纸袋，从里面取出保温桶：“鸡汤温过了，趁热喝。”
岑杳盯着他的背影，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五年前，她也是这样接到父亲赌债电话，躲在图书馆楼梯间哭，是靳郩找到她，什么也没说，首接拿出银行卡帮她还清了债务。那时他说：“以后有事，记得找我。”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靳郩打开保温桶的动作顿了顿，蒸汽氤氲了他的镜片。“不想项目因为无关人员干扰而停滞。”他把勺子递给她，指尖擦过她手背时，她看见他袖口露出的银链——那是她送的生日礼物，链坠上的“杳”字被磨得发亮。
岑杳接过勺子，鸡汤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想起大学时，他也是这样，用最生硬的语气做最温柔的事。那时她总笑他“死鸭子嘴硬”，现在才明白，有些关心早己刻进骨髓，哪怕时隔五年，哪怕中间隔着血海深仇，也会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破土而出。
“钱我会还你。”她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鸡汤，“包括当年的赌债，还有……”
“不必。”靳郩打断她，走到落地窗前，“你只需要按时交出合格的设计图。”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却在玻璃倒影里，露出了岑杳从未见过的疲惫。
工作室里只剩下勺子碰撞保温桶的轻响。岑杳喝着温热的鸡汤，胃里的寒意渐渐散去，心口却泛起更复杂的情绪。她看着靳郩的背影，看着他抬手揉按后颈——那里还贴着她前天偷偷放在他办公桌上的创可贴。
手机再次震动，是苏晴发来的消息：“杳杳，我打听到了，当年靳郩突然出国，好像是因为……”
岑杳迅速锁屏，将手机塞进抽屉。她知道苏晴想说什么，知道那些关于“家族威胁”、“被迫分手”的传闻。但此刻，看着靳郩为她出头的背影，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雪松与鸡汤混合的香气，她突然害怕听到真相——怕那真相会彻底击碎她用五年时间筑起的高墙，怕自己会忍不住，再次跌入那片名为“靳郩”的深海。
“很晚了，回去休息。”靳郩转身，将牛皮纸袋扔进垃圾桶，“明天上午十点，甲方那边要开材料选型会。”
岑杳点头，看着他走向门口。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她突然想起大学毕业那晚，他也是这样离开她的出租屋，背影决绝，没有回头。
“靳郩。”她脱口而出。
男人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谢谢你。”岑杳轻声说，指尖紧紧攥着保温桶的把手，“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没有相信你。对不起，现在才看懂你的温柔。
靳郩没有回应，只是伸手按灭了工作室的大灯。黑暗中，岑杳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窗外，靳氏大厦的灯光依旧璀璨，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而她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在今夜，悄然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