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银针探毒,风起青萍
一更梆子刚敲过,苏挽晴正对着烛火整理药囊,突然听见隔壁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姐姐!"苏明澈带着哭腔的喊叫撞破窗纸,她手一抖,银针"叮"地掉进铜匣。
等冲进弟弟房间时,只见小少年蜷在锦被里,额角的冷汗把枕帕浸得透湿,细白的手指死死抠住床沿,指节泛着青白。
"阿澈?"她跪在床沿,掌心贴上他滚烫的额头,另一只手搭住腕脉。
脉象浮数而乱,像被惊散的游鱼——这不该是喝了养神汤后的平静。
"肚子疼...像有火在烧。"苏明澈咬着牙,声音细得像游丝,"姐姐,我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苏挽晴喉间发紧。
她想起傍晚赵嬷嬷端来的那碗汤,乳白的汤面上浮着枸杞,阿澈捧着碗连喝两口时,勺柄碰在碗沿的轻响。
当时只当是嬷嬷手颤,此刻却像根细针戳进神经。
"别怕。"她按住弟弟抽搐的肩,从袖中取出银针包。
指尖掠过鱼形针囊时,触感凉得惊人——前世在急诊室抢救食物中毒患者时,也是这样的触感。
第一根针落在中脘穴,第二根刺进内关,第三根悬在足三里上方半寸。
苏明澈疼得缩了下,却咬着唇没喊。
苏挽晴盯着他泛青的唇色,银针尾端随着脉搏微微颤动。
经络被暂时封住,毒性扩散的速度慢了,但根本问题还在胃里。
"去把厨房剩下的汤端来。"她转头对守在门口的丫鬟春桃说,声音冷得像浸了冰,"连锅带碗,半滴都别剩。"
春桃刚跑出去,赵嬷嬷就提着灯笼撞进来。
老嬷嬷鬓角的银簪歪在耳后,围裙上沾着灶灰:"姑娘,汤...汤是老奴亲手熬的,用的都是夫人交代的药材,怎么会..."
"嬷嬷。"苏挽晴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赵嬷嬷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苏挽晴将最后一根银针扎进阿澈的关元穴,少年的抽搐终于缓了些。
她攥着围裙角后退两步,灯笼在地上投出摇晃的影子,照见苏明澈床脚那碗喝剩的汤——碗底沉着几粒没化开的白渣,像被揉碎的霜。
子时三刻,苏府西跨院的桃花树下,一道黑影闪进柴房。
苏挽晴抱着昏睡的弟弟,指尖在砖墙上敲了三下。
青砖墙应声裂开半尺缝隙,药香混着草木清润的气息涌出来——这是她的医疗空间,前世陨落后与灵魂共生的秘境。
灵泉池泛着幽蓝的光,苏挽晴将阿澈放进池里,看着清冽的泉水漫过他的胸口。
少年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唇角的青灰像被橡皮擦去,露出原本的瓷白。
她伸手掬起一捧水,凑到鼻端轻嗅——有淡淡的苦杏仁味,是曼陀罗的特征。
"果然是曼陀罗粉。"她喃喃自语。
前世在毒理课上见过这种毒物,微量能安神,过量则致幻腹痛,遇酸会变蓝。
天快亮时,苏挽晴站在厨房灶前。
残汤在瓦罐里晃着,她往汤中滴了两滴醋,浅褐色的汤面瞬间泛起淡蓝,像被揉皱的琉璃。
赵嬷嬷端着灯凑过来,灯芯"噼啪"爆响,照见她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尽。
"姑娘,老奴真不知道..."
"我知道。"苏挽晴打断她,"有人在你配的药材里动了手脚。"她翻开案上的账簿,指尖停在"安神汤"一栏,"曼陀罗粉,三月初八进的货,经手人是张嫂——她是二太太院里的粗使婆子。"
赵嬷嬷倒抽一口冷气。
窗外传来打更声,苏挽晴合上账簿时,瞥见页脚有行小字:"老夫人特批,供内院使用。"墨迹未干,还带着墨汁的腥气。
次日辰时,苏府正厅。
苏明澈被苏挽晴牵着,小脸还带着病后的苍白。
二太太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阿澈这是..."
"二婶。"苏挽晴突然扶住弟弟的肩,"阿澈说要给您行大礼呢。"
话音未落,苏明澈"嘤"地一声栽进她怀里。
厅中瞬间乱作一团,苏老爷拍着桌子站起来:"快传大夫!"
"不必了。"苏挽晴从袖中取出那碗变蓝的汤,"阿澈是中了曼陀罗毒,这汤里的证据,二婶要看看吗?"
二太太的茶盏"当啷"落地,瓷片溅到脚边。
她强撑着冷笑:"你莫要血口喷人!"
"那便请二婶看看这账簿。"苏挽晴将三月初八的进货记录摊开,"曼陀罗粉本是外用药,怎会出现在内院的安神汤里?
张嫂是二婶院里的人,二婶说,这该怎么解释?"
苏老爷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扫了眼变蓝的汤,又看了看昏迷的孙子,重重拍了下案几:"赵嬷嬷,即日起厨房归你暂管,挽晴协助监督。"
赵嬷嬷慌忙应下,眼角却瞥见苏挽晴袖中露出半角泛黄的纸页——那是她昨夜在灶膛里找到的旧账,记着十年前一桩药材亏空案,经手人一栏,赫然写着"苏老夫人"。
雨又下起来了。
苏挽晴站在廊下,看雨丝在青瓦上织成帘。
赵嬷嬷捧着个布包过来,布角沾着灶灰:"姑娘,老奴收拾旧物时翻到这个...您且收着。"
布包打开,是本边角卷翘的账簿,封皮上的"苏府内账"西个字,被虫蛀得只剩半截。
苏挽晴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听见赵嬷嬷压低的声音:"这里头的事,比您想的深。"
雨幕里,更漏敲过五更。
苏挽晴将账簿收进袖中,看雨珠顺着檐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有些旧账,也该翻出来晒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