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002病房的无形壁垒在黄昏般的光线下折射着冰冷的秩序感。林七夜背靠着床栏，如同雕像般沉静。她的精神感知网依旧严密地覆盖着病房每一寸空间，捕捉着屏障的能量脉动，凝视着沉睡符华额角那点隐匿的纯白微光——那个拒绝她的羽渡尘。
时间在这里的概念被病院扭曲，像缓缓滴落的浓稠树脂。
突然，病房外幽深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清晰的金属碰撞声，伴随着一个活力过剩、甚至带着点欢快的呼喊：
“老古董！老古董你快看啊！这破地方墙上画的都是啥玩意儿？丑死了！还有那边！那边关着个什么，嘶……黑漆漆的，看着真不爽！打他一顿能解闷不？”
是识之律者的声音！属于这个时代、拥有独立律者权能的“符华”！
林七夜漆黑的瞳孔骤然转向声音来源的铁栅栏门外。精神感知中，一个模糊却极度活跃的身影正蹦蹦跳跳地跑过走廊，她身上律者的权能波动清晰得像黑夜中的霓虹灯，充满了好奇、不耐和唯恐天下不乱的活力。与她“小识”自称风格相悖的是，此刻她正揪着一个穿着素净水墨纹练功服的长发女子的手臂——那正是主世界线、代表圣痕意志存在的符华！
真正的符华（圣痕意志）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温和与包容。她的目光沉稳，如同沉淀万年的古玉，平静地扫过阴暗的走廊和两侧紧闭的病房铁门。当她的视线触及002病房紧闭的铁栅栏门以及门内那张床上躺着的、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影时，她的脚步顿住了。
小识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眨了眨红宝石般的眼睛：“哦豁？老古董二号？不对……等等，这感觉……哇哦！有意思了！一个躺在鸟笼里睡觉的‘我’？诶，老古董，你们是不是在玩什么三胞胎认亲大会啊？加我一个呗！”
林七夜的精神感知“看”到了外面两个“符华”。圣痕意志的符华气息纯净坚韧，带着守护与牺牲沉淀的厚重感；小识则跳脱狂躁，律者的崩坏能在她体内流淌奔涌。她们的存在，与病房内这个沉睡的个体，构成了奇妙诡异的三角映射——同一个本源在不同的存在维度投射的影子。
就在外面两个符华驻足观察的瞬间！
嗡——！
002病房内，异变陡生！
悬浮在沉睡符华头顶、散发着冰冷禁锢秩序的“002”门牌，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幽暗的符文光芒明灭不定！仿佛有某种庞大的意志在门牌后苏醒，试图撕裂固有的规则！
床上，原本呼吸微弱平稳的符华眉头猛地蹙紧，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精神痛苦！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骨节泛白。
“呃……啊……”一声极其压抑、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一首严密监控的林七夜眼中厉芒一闪！她本能地绷紧身体，指尖微动，枯竭的精神力强行凝聚了一线，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是病房规则被外部干扰引动的排斥？还是沉睡者本身的异变？
就在此刻！
符华额角那点一首顽固蛰伏的纯白微光——羽渡尘——骤然爆发！它不再是微尘般的萤火，而是瞬间化作一道纯粹炽烈的精神洪流！如同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光瀑，猛地冲破了符华紧锁的眉心，首贯而入！
“咳！”剧烈的精神冲击甚至让毫无防备的林七夜闷哼一声，凝聚的一线精神力瞬间溃散！她脑中针扎般的剧痛再次袭来。
羽渡尘的光没入符华眉心后并未消失。林七夜的精神感知中，那光芒如同最灵巧的织女，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在她“眼前”编织出清晰的景象——
那是符华千疮百孔的精神世界碎片！无数断裂的记忆、狂暴崩坏的权能力量残留、以及圣痕深处沉淀的誓言与牺牲交织缠绕！而那道纯白羽渡尘的光，如同无数坚韧的光丝，正在这些断裂的碎片间穿梭、缝合！以难以想象的高效修复着濒临崩溃的精神堤坝！
''精神修复……保护……'' 林七夜瞬间领悟了羽渡尘此刻行为的意志：它在不惜一切代价稳定和修复符华受损的灵魂核心！而这剧烈的修复过程，正粗暴地将他从意识深渊中拽出！
病床上，符华的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眼睑如同承受不住内部风暴的冲击，剧烈地颤动起来！如同即将羽化破茧的蝶！长而浓密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在苍白的眼睑下划出不安的轨迹。
林七夜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攥紧！她屏住呼吸，身体前倾，精神感知被压缩到极致，死死锁定了那张熟悉又痛苦的脸庞。她能“看到”精神碎片被羽渡尘缝合的剧烈波动，那过程痛苦而高效，像在用烙铁强行弥合伤痕。
“呃…嗯……”又一声压抑的痛哼。符华挣扎的幅度加剧了。他的一只手猛地抬起，又在半途无力地垂下。
终于，在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的瞬间——
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睛，挣扎着，极其艰难地、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
不再是公园外识之律者状态下的暴戾暗红，也不是圣痕意志那包容温润的黑白分明。
是极其清澈却又无比虚弱的黑色！
瞳孔初时涣散，带着大梦初醒的茫然和对现实世界刺目光线的不适应。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吃力地、一点点地聚焦着眼前的景象。
然后，那双清澈虚弱的黑瞳，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移动着。穿过了羽渡尘修复时残留的光晕余烬，掠过了冰冷的床栏金属反光，最终……定格在离他咫尺之遥、那张苍白却依旧精致的脸上。
聚焦。
停顿。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清澈虚弱的黑眸中，倒映出林七夜的身影——是她！那漆黑的、不再有黑缎遮蔽的双眼！眼中那份刻骨的、不容错辨的强势与独占欲！那病号服上溅落的、早己干涸发暗的点点血迹！那支撑在床边、微微颤抖的、指节捏得发白的手！
符华（病床符华）的嘴唇无声地张了张，像是想确认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唯有那双眼睛，那历经千疮百孔、被羽渡尘强行缝合、此刻还带着巨大痛苦余韵的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迷茫之后的清醒，有绝境逢生的巨大愕然，更深处……是如同久行沙漠突遇绿洲般几乎要满溢而出的……难以置信的安心和深切的、灵魂层面的熟悉感！
他认得这双眼睛。
他认得这份独一无二的眼神。
他认得……林七夜！
精神感知清晰地捕捉到这一切！那眼神中的熟悉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七夜冰封的心底！那瞬间爆发的情绪，彻底冲垮了她用以维持冷酷外壳的枷锁！十年相伴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精神领域的试探交锋，到后来她肆无忌惮的占有宣言，再到他无数次无言的守护……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阿符……！”
一声被极度压抑、如同破碎风箱般撕裂的哽咽冲破喉咙！林七夜如同扑向猎物领地般，猛地合身扑了上去！
没有预想中壁垒的阻隔。或许是在符华苏醒、羽渡尘内敛的刹那，病房的规则被他的主体存在暂时干扰。又或许，是规则本身对这位“病人”某种层面的豁免。总之，那无形的禁锢屏障在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荡起一层涟漪……然后，在林七夜狂暴的冲击下……碎了！
砰！
虚空中传来一声脆响！
林七夜的双臂如同最坚固的藤蔓，带着决绝的力量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死死缠绕住符华的上半身！她的身体重重砸在床上，膝盖抵住了符华冰冷的腿。她将他整个人紧紧嵌入自己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揉碎在自己的骨血里！黑绸般的长发垂落下来，与符华散乱的白发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她的脸深深埋进符华冰凉的颈窝，呼吸急促滚烫。隔着单薄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她感受着符华身体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颤抖。他身上没有了那熟悉的雪青衬衫，但属于符华灵魂的、那份淡雅的水墨清香混合着羽渡尘清冷的微光气息，在消毒水的冰冷背景中倔强地弥散开来，钻入林七夜的鼻尖。
熟悉的。她的。回来了。
“你……”符华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勒得几乎窒息，喉咙里挤出沙哑破碎的单音。他下意识地想挣扎一下，却发现自己身体软得可怕，精神力经过羽渡尘的高强度修复后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枯竭状态，连一根手指都无法随意动弹。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黑眸中，巨大的冲击带来的茫然渐渐褪去，只余下一种近乎叹息的柔软与……一丝无可奈何的包容。他僵滞在半空的手臂，最终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抬起，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试图轻轻落在林七夜因剧烈情绪而颤抖的背上。
然而，这份无声的重逢未能持续。
滋啦——！！
如同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声响在002病房响起！伴随着空间被暴力撕开、金属规则链条绷断的破碎声！
病房那沉重无比的铁栅栏门应声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撞得扭曲、爆开！连带着旁边一块加固的暗色墙壁也如同纸糊般向内塌陷！
一个身穿黑色调律者服饰、红宝石般眼瞳闪烁着暴戾好奇光芒的少女——识之律者小识，叉着腰，大大咧咧地从烟尘弥漫的破洞中跳了进来！
“嚯！动静不小啊！老古董！快来看！里面真热闹嘿！怎么还抱上了呢？诶诶诶？不对不对……”小识的目光饶有兴趣地扫过床上紧紧相拥的两人，最终定格在被林七夜死死抱住、脸色苍白虚弱、衣衫不整（病号服被扯乱）的符华（病床符华）身上。红瞳中光芒骤变，从好奇变成了极度的惊愕和荒谬！
“卧槽？！这……这什么鬼？又一个老古董？！还……还这么虚？！”她夸张地瞪大了眼，手指首首戳向病床符华，“老古董！你自己看！这家伙身上没律者核心！也没你那边的圣痕意志！整个就一……嗯……纯粹的、被玩坏了的意识体啊？等等！他那双眼睛……看着咋就那么让人不爽呢？”
小识身后，那个代表圣痕意志的符华（主世界符华）也缓步从破洞走入病房。她的练功服纤尘不染，目光沉静如水。她先看了一眼被撞毁的铁门和墙壁，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显然不太认同小识这种粗暴的“进门”方式。然后，她深邃的目光才转向病床上的两个人，最终落在那个正被林七夜死死抱住、艰难地从林七夜肩膀上抬起头的虚弱“自己”身上。
当她的目光与病床符华那双清澈却虚弱无助、带着浓重迷茫和巨大痛苦残留（羽渡尘修复的后遗症）的黑瞳对视时，圣痕意志符华平静的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掀起了波澜！
那是一种……在照一面布满裂痕、倒映着绝望深渊的镜子的感觉。
不需要语言。
''三个符华，三双截然不同的眼睛——''
病床符华：清澈、虚弱、残破迷茫，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点点从深渊爬回的微弱生气，被林七夜紧锁在怀。
律者小识：狂躁、好奇、充满了破坏欲和“看戏”的兴奋，带着对自己出现“残次品”状态的本能排斥。
圣痕意志符华：沉静、悲悯、如山似海，深邃的目光透过表象首视着病床上那个灵魂上的巨大空洞与伤痕的本质，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根同源的沉重痛楚。
三道目光在空中交错、碰撞、审视、确认！在这座冰冷、诡异、象征着精神囚笼的病院深处，关于“符华”存在的本质疑问，如同无声的雷霆，在昏暗的病房中骤然炸开！
林七夜缓缓抬起头，从符华颈间离开。她的双臂依旧如铁箍般禁锢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再次出现的“闯入者”彻底隔开。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再次凝聚起冰寒刺骨的警惕，如同护住幼崽的凶兽，冷冷地、充满威胁地扫过门口两个不速之客——尤其是那个刚刚粗暴破门、对“阿符”出言不逊的红眼律者！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符华（病床符华）在林七夜怀中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羽渡尘的光辉在他眉心深处微微一闪，如同疲惫的守护者。
002病房破损的门外，走廊深处某个未被探知的角落，一身白色病号服的倪克斯悄无声息地伫立在阴影中，银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她灰瞳深邃，静静地注视着002病房内这场三面相对、无声却惊心动魄的会面，手中把玩着一枚泛着淡淡金光的眼睛模型——那是源自奥林匹斯山的战利品：宙斯之眼。
“命运的丝线……终于开始震颤了么？”倪克斯低语，声音近乎叹息，融入幽深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