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城的地牢深处,并非想象中阴暗潮湿的虫鼠巢穴。这里的墙壁同样是厚重的黑石,冰冷坚硬,却异常干燥,仿佛所有的水分都被永恒的寒气抽干。空气凝滞,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混合着岩石本身的气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没有火把,只有墙壁高处几个狭窄的、覆盖着厚厚冰凌的透气孔,透进来些许被扭曲过滤的惨淡天光,在地面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更添几分死寂。
托蒙德巨大的身躯半蹲在一间狭窄的石室外,粗壮的手指间夹着一小片撕下来的、带着暗褐色污渍的粗麻布。他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紧绷,浓密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冰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压抑的怒火,死死盯着地面上几滴早己干涸发黑、几乎与石地融为一体的血迹。血迹旁边,散落着几小片同样暗褐色的、边缘不规则的碎布片,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划破撕扯下来的。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点沾着血迹的泥土,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除了泥土和石头本身的味道,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人类的血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甜——那是某些冰原野兽唾液特有的味道。
“冰原狼?”托蒙德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在地牢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闷,“不可能!城里的守卫不是瞎子!更不可能让这些畜生溜进地牢深处!”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身躯在低矮的通道里投下压迫性的阴影。他环顾西周,冰冷的石壁沉默地矗立着,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只有那几滴血迹和碎布片,如同无声的控诉。这里关押的,是三天前在长夜厅公然质疑公爵、煽动恐慌的溪流地领主,一个老滑头,虽然讨厌,但绝不是能徒手撕裂铁栏、引来冰原狼的角色。
唯一的解释,是人为。而且,是极其残忍、带着警告意味的灭口。
托蒙德的心沉了下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坠入深潭。罗德里克长老那张阴沉的脸,托伦·葛洛佛那双闪烁着贪婪和算计的眼睛,还有其他封臣在长夜厅被迫低头时眼中深藏的疑虑和恐惧……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闪过。公爵和坦格利安小姐那诡异而致命的共生状态,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表面虽然暂时被公爵的威势压平,但底下汹涌的暗流和漩涡,从未停止。这地牢里的血迹,就是暗流冲破水面的第一道涟漪。有人,在试探,在清除障碍,在为更大的风暴做准备。目标,首指冰阶之上那对被荆棘锁链捆绑的两人。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地牢本身的寒气更甚,从托蒙德脚底顺着他的脊椎爬了上来。他攥紧了拳头,粗大的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他露出了诡异的表情,而这,也将预示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