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殿内,《更始策》的宏大蓝图刚刚铺开,那关乎国本、牵扯无数利益的律法、军改、吏治风暴尚未平息,空气中弥漫的松柏香似乎也带着铁与血的味道。嬴政疲惫却锐利如鹰的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重臣,最终落回殿中央那抹深青色的身影上。他知道,风暴的核心,远未结束。
“子渊,”嬴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更始策》骨架己成,然血肉何在?安民、强军、富国,非空言可致。汝所言海外神种,尚在田中。可还有……立竿见影,夯基固本之‘器’?”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向杨辰。冯去疾捻须不语,眼神中带着对“奇技”的审慎;冯劫眉头紧锁,显然对任何可能动摇“根本”的新事物都充满警惕;蒙恬则虎目放光,他对“立竿见影”的“器”充满了战场统帅的渴望;扶苏则带着纯粹的好奇与期待,如同等待开启宝匣的少年。
杨辰微微颔首,脸上波澜不惊,仿佛早有准备。(重头戏来了。老赢这是要榨干我的“海外遗产”啊……行,让你们开开眼!)他转身,对着殿外侍立的郎官沉声道:“取进来。”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名健硕的郎官,吃力地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稳稳放在殿中央。箱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新斫木料的清香混合着油墨与金属的气息弥漫开来。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数十卷厚实竹简,以及几卷用素帛精心绘制的、线条繁复的图样。
杨辰俯身,如同捧起稀世珍宝,从中取出几卷竹简和一幅帛图,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展开。
**第一幅帛图:** 线条精密,结构复杂,赫然描绘着一架前所未见的织机!其上有多个并排的纱锭,一个精巧的滑架机构,还有联动的手摇曲柄。图旁小篆注释:**“飞梭多锭木织机”**(珍妮纺织机本土化名称)。
**第二幅帛图:** 则是一具造型流畅、弧度优美的犁具,与当下秦人使用的笨重首辕犁截然不同。注释:**“曲辕犁”**。
**第三幅帛图:** 描绘的是一种形似三足鸟的农具,下方有多个开沟的耧脚,上方有盛种斗。注释:**“三脚耧车”**(播种机)。
“陛下,公子,诸位大人。”杨辰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介绍自家“土特产”的奇异从容,“此三物,乃臣先辈于海外精研所得,虽其貌不扬,然于大秦当下,或胜万金!”
他首先指向那架“飞梭多锭木织机”图:“此物,臣谓之‘飞梭织机’。其机巧在于‘飞梭’与‘多锭’!一人操作,可同时纺纱数十缕,速度远超旧式纺车十倍有余!更可织造更宽幅、更细密之布匹!若推广开来,大秦百万织妇,产出可翻数番!黔首冬日有厚衣,士卒夏着有细葛,指日可待!”
“十倍?一人抵十人?”冯去疾忍不住失声,老眼中满是惊疑,“国师,织造乃慢工细活,机巧之物,岂能如此神速?且此机结构繁复,造价几何?乡野愚妇,可能操作?”
杨辰淡然一笑,拿起对应竹简:“丞相所虑极是。此机结构看似繁复,然核心部件皆可由寻常木匠以硬木打造。竹简中详列各部尺寸、选材、组装之法,并附‘标准件’之念——即关键部件如梭、锭、连杆,可于官坊统一制作,分发组装,省时省力!至于操作,”他顿了顿,带着点促狭,“臣敢立军令状,择咸阳织坊巧妇十人,由臣指点三日,其产出必十倍于旧法!若不成,臣甘领欺君之罪!”
十倍!军令状!冯去疾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杨辰笃定的眼神,竟一时语塞。扶苏眼中异彩更盛。
杨辰手指移向“曲辕犁”图:“此乃‘曲辕犁’。其辕弯曲,轻巧灵活,转向省力,尤适山地、小块水田!一人一牛,日可深耕三亩,较旧犁快一倍!且深耕之下,地力尽出,配合新种新法,亩产可再增!”
“转向省力?深耕增产?”蒙恬虽非农人,但也知农事乃国本,忍不住插言,“国师,边郡多山石硬地,旧犁常折,此物可堪用?”
“上将军问在要害。”杨辰点头,指向竹简中一处,“此犁关键在犁铧与犁壁!竹简中详述以‘炒钢法’(稍后提及)所得之‘百炼精铁’打造犁铧之法!其锋锐坚韧,远胜青铜!破石开荒,无往不利!犁壁弧度亦经反复推演,能有效翻土碎垡,保墒蓄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