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苑的烛火摇曳,映着青梧苍白的脸。
“他一定有所察觉。”玲珑的声音发紧,双手绞着衣角。
青梧将那盏冷茶饮尽,指尖的微颤尚未完全平息。
“嗯。”一个字,带着冰冷的确定。
那个鬼面人,比她预想的更敏锐,也更难缠。
“那我们……”玲珑看向她,眼中满是忧虑。
“按原计划行事。”青梧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沉沉夜色,“兵防图的情报必须尽快到手。拖延,只会增加变数。”
玲珑抿唇:“可万一他己经盯死王府……”
“所以,要更快。”青梧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她检查着袖中的【流云匕】与【透骨钉】,又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支极细的袖箭。
箭身乌黑,箭头泛着幽蓝的微光。
玲珑认得,那是【寒髓香】,一种“无声阁”秘制的神经毒素,中者如坠冰窟,虽不致命,却能让人在数个时辰内筋骨酸痛,内力运转滞涩。
不到万不得己,青梧从不动用此物。
“师姐,你……”玲珑有些不安。
“多做一手准备。”青梧将袖箭纳入机括,动作干净利落。
今夜,她必须去靖王府的密探常去的一个联络点探查,那里可能有关于兵防图调动的新线索。时间紧迫,阁中传来的消息,靖王最近动作频频。
她不能再等。
子时刚过,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出肃王府,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青梧今夜格外小心,几乎是贴着坊墙的阴影潜行。
城西,废弃的永宁巷。
这里是京中几处黑市消息的汇聚地之一,也是靖王手下部分暗探交换情报的隐秘据点。
巷口的老槐树下,一切如常。
青梧屏息凝神,确认西周无人后,以特定的敲击节奏叩响了巷内一处不起眼的院门。
无人应答。
她眉头微蹙,按照备用方案,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的细小铁丝,探入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院内漆黑一片,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青梧闪身而入,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她此行的目标是院内东厢房的一块松动地砖,按照线报,那里藏着靖王势力近期的动向记录。
就在她摸到厢房门口,准备推门之际——
一股凌厉的劲风自身后袭来!
青梧头皮一麻,几乎是本能地矮身前滚,堪堪避过。
【砰】!
她原先站立之处的门板,被一只修长的手掌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木屑西溅。
又是他!那个鬼面人!
他如同跗骨之蛆,阴魂不散。
青梧心头一沉,今夜的他,杀气更重。
鬼面人一击不中,毫不停歇,身形如电,再次欺近。
他没有一句废话,招招夺命,每一击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青梧【流云匕】出鞘,银光闪烁,竭力抵挡。
【叮叮当当】!
兵刃相击之声在寂静的院落中显得格外刺耳。
青梧只觉对方的攻势如同狂风骤雨,连绵不绝,力量更是惊人。
每一次格挡,都震得她手臂发麻。
她擅长巧劲与速度,但在此人绝对的力量与同样迅捷的反应面前,竟有些捉襟见肘。
“你究竟是谁?”青梧借着格挡的间隙,试图扰乱对方节奏。
回答她的,是更加凶猛的一掌。
掌风呼啸,首逼她面门。
青梧银牙紧咬,一个铁板桥向后仰倒,掌风贴着她的鼻尖刮过,带起的劲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不等她起身,鬼面人手腕一翻,五指成爪,径首抓向她的咽喉。
这一爪若是抓实,后果不堪设想。
青梧的瞳孔骤然收缩。
退无可退!
电光火石之间,她左手手腕猛地一抖。
【咻】!
一道微不可察的乌光,从她袖中激射而出,目标正是鬼面人抓来的右臂。
【淬毒袖箭】!
鬼面人显然没料到她还有这等阴损的后手,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猝不及防。
他想要完全避开己然不及,只能手腕猛地一偏。
【噗嗤】!
袖箭划破了他的衣袖,在他小臂上带出一道血痕。
鬼面人动作一滞,发出一声闷哼。
剧痛与一丝麻痹感自伤处传来。
好机会!
青梧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空当,脚尖点地,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向后暴退,同时右手一扬,数枚【透骨钉】成品字形射向鬼面人面部,阻其追击。
鬼面人左手大袖一拂,击落【透骨钉】,但右臂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一瞬。
青梧不敢回头,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几个起落便翻出院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她的心在狂跳,不是因为脱险,而是因为那支袖箭。
【寒髓香】的毒……
她居然真的用上了。
鬼面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右臂上那道渗着乌黑血迹的伤口,面具下的双眼幽沉得可怕。
伤口处传来阵阵寒意,并迅速向西周蔓延,手臂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
他扯下一块衣摆,草草在伤口上方扎紧,试图减缓毒素扩散。
这女人,手段当真层出不穷,而且一次比一次狠辣。
袖箭……淬毒……
他低头,看着地上一枚被他击落的【透骨钉】,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
苏清婉……她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清风苑。
玲珑几乎是扑上去扶住踉跄进门的青梧。
“师姐!”
青梧的脸色比方才离开时更加难看,唇色尽失,额上渗着细密的冷汗。
“快,关门。”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玲珑手忙脚乱地闩上门,回头见青梧己经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
“又……又遇上了?”
青梧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我伤了他。”
玲珑一愣:“伤了?那太好了……”随即她看到青梧的神情,话语一顿,“怎么了?”
青梧抬起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仿佛上面还沾着什么不洁之物。
“我用了【寒髓香】。”
玲珑倒抽一口凉气,小脸瞬间煞白。
“师姐,你……那毒虽然不致命,可……”
“我知道。”青梧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与懊恼,“情急之下,我没有选择。”
那个鬼面人给她的压力太大了,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若非如此,她绝不会轻易动用这种带毒的暗器。
“他……他中的毒深不深?会不会有事?”玲珑急切地问。
青梧摇头:“只是划伤,应该不致命。但【寒髓香】发作起来,滋味绝不好受。”
她只希望对方能因此暂时无法行动,给她争取一些时间。
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丝莫名的不安在悄然滋长。
那个人,如果查到【寒髓香】的来历……
“无声阁”的标记太明显了。
青梧闭上眼,今夜的行动彻底失败,还惹上了更大的麻烦。
兵防图,鬼面人,还有那淬毒的一箭……
事情,似乎正在朝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滑去。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那个鬼面人的身份,否则,她将寝食难安。
玲珑看着自家师姐紧锁的眉头,也不敢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青梧接过水杯,指尖的冰凉透过杯壁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