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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梧几乎是飘着回到漪兰院的。
一进院门，不等玲珑开口，她腿一软，便向地上栽去。
“小姐！”玲珑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触手一片冰凉，玲珑心中一紧：“师姐，你……”
青梧借着她的力道站稳，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微微颤抖着。“扶我进去。”她声音细若蚊蚋。
玲珑不敢多问，连忙将她扶进内室，安置在床上。
“关好门窗。”青梧靠在引枕上，气息微弱。
玲珑依言照做，快步回来，担忧地看着她：“肃王那厮，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青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袖箭】，【寒髓香】。”她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玲珑倒抽一口凉气，小脸瞬间也白了。“他……他都知道了？那我们岂不是……”
“慌什么。”青梧打断她，语气依旧虚弱，但眼神却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他只是怀疑，没有确凿证据。”
若有证据，此刻她面对的就不是试探，而是影卫的刀锋了。
“那现在怎么办？他分明是诈你！”玲珑急得团团转。
“从现在起，我‘病了’。”青梧看着帐顶的流苏，“昨夜王府进了刺客，我受惊过度，卧床不起。”
玲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你是想……避开他的试探？”
“也是给自己争取时间。”青梧揉了揉眉心。萧衍此人，远比她预想的更难缠。他布下的网，她必须小心翼翼地寻找破绽。
“我明白了，师姐。”玲珑点头，“对外就这么说，府里上下，我去打点。”
“嗯。”青梧应了一声，又补充道，“让小厨房备些清淡的粥水，戏要做足。”
玲珑应下，又有些不忿：“便宜那冰山王爷了，还真当自己金尊玉贵，要人伺候汤药！”
青梧没接话。她此刻脑中全是萧衍那双深邃的眸子，以及他看似不经意，实则步步紧逼的问话。
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仅仅是怀疑，还是己经有了更具体的线索？
那句“很快就会有线索”，是胸有成竹，还是刻意施压？
青梧只觉头痛欲裂。
“无声阁”的规矩，任务失败，等同于死。身份暴露，更是会牵连甚广。她不能让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更重要的是，她好不容易拥有的这片刻安宁，哪怕是伪装的，她也不想轻易失去。
玲珑见她面色愈发难看，担忧道：“师姐，你先歇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青梧轻轻颔首。
玲珑出去后，青梧并未真正休息。她睁着眼，细细回想从嫁入王府至今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任何可能暴露的蛛丝马迹。
萧衍的书房，那晚她潜入寻找【兵防图】，除了袖箭和寒髓香，还留下了什么？
她对自己的手法有自信，但萧衍手下能人异士众多，难保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查验手段。
肃王妃“受惊病倒”的消息，很快便在王府内传开。
萧衍在书房听楚风回报时，面上并无太多表情。
“王妃当真病了？”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
楚风垂首：“回王爷，漪兰院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如此。玲珑姑娘说王妃昨夜被刺客之事惊吓，今日又见了您的伤，心中忧惧，便病倒了。己经请了大夫，开了安神静养的方子。”
“哦？”萧衍挑了挑眉，“本王倒是小瞧了她的胆子。”
前一夜还能挥袖箭伤人，今日便弱不禁风了？
楚风不敢接话。他只觉得自家王爷对这位新王妃的态度，着实令人费解。说是厌弃，却又处处留意；说是关心，却又带着审视与试探。
“备些上好的补品，送去漪兰院。”萧衍吩咐，“告诉王妃，安心养病，府中事务不必操心。”
“是。”楚风领命退下。
萧衍独自坐在书案后，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
苏清婉，或者说，青梧。
你的这场戏，打算唱到何时？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那晚的刺客与苏清婉之间的关联。只是，一个深闺弱女子，如何能有那般身手？除非……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弱女子。
那枚袖箭，淬了【寒髓香】的毒。而昨夜城中“无声阁”据点的冲突，也牵扯到了这种毒。
一切都指向一个方向。
但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或者说，他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还有多少面孔。
漪兰院内，玲珑端着一碗清粥进来。
“师姐，用点东西吧。”
青梧勉强坐起身，接过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方才楚风来过了，送了些燕窝、人参，说是王爷赏的。”玲珑撇撇嘴，“假惺惺。”
“他这是在敲山震虎。”青梧放下粥碗，胃口全无，“也是在告诉我，他盯着呢。”
玲珑有些泄气：“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青梧靠回引枕，“他想看我自乱阵脚，我偏不如他的意。”
她必须尽快想出对策，不能一首这么“病”下去。
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王妃，苏二小姐来看您了。”
青梧与玲珑对视一眼。
苏瑜儿？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青梧淡淡开口。
玲珑有些不愿：“师姐，你现在……”
“无妨。”青梧示意她安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很快，苏瑜儿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她的贴身丫鬟。
她一进门，便掩着口鼻，夸张地蹙眉：“哎呀，姐姐这屋里的药味可真重。看来姐姐是真的病得不轻呢。”
玲珑上前一步，挡在床前：“苏二小姐，我家王妃需要静养。”
苏瑜儿斜睨了玲珑一眼，语带讥讽：“怎么？本小姐好心来看望姐姐，莫非王妃连这点情面都不给？”
她绕过玲珑，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苍白的青梧。
“姐姐这病来得蹊跷，好端端的，怎么就受惊了呢？”苏瑜儿故作关切，“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夜里梦魇了？”
青梧抬起眼帘，眸光平静无波。“多谢妹妹关心。许是妹妹平日里行事坦荡，不知这世上人心险恶，亦有无端惊吓之事。”
苏瑜儿被她不软不硬地刺了一句，脸色微变。
“姐姐说的是。不过，王府守卫森严，竟也能让刺客惊扰到姐姐，也着实让人费解。”苏瑜儿轻笑一声，“姐姐可要好好养着，别落下什么病根，不然，王爷该心疼了。”
她刻意加重了“心疼”二字。
青梧唇边泛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妹妹说笑了。王爷日理万机，妾身这点小病，怎敢劳烦王爷挂心。”
她轻轻咳嗽两声，更显虚弱。
玲珑适时开口：“苏二小姐，王妃该歇息了。您的心意王妃领了，请回吧。”
苏瑜儿讨了个没趣，心中不忿，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悻悻然地带着丫鬟离开。
待她们走后，玲珑才松了口气：“这个苏瑜儿，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青梧却没有理会苏瑜儿的挑衅。她的思绪，依然停留在萧衍身上。
这场“病”，能拖多久？萧衍的耐心，又有多少？
她必须主动出击，打破这个僵局。
夜色渐深，漪兰院内一片寂静。
青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仿佛真的沉睡了过去。
然而，在黑暗中，她的手指却在被面下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极有规律。
她在计算时间，也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既然萧衍怀疑她的身份，那她不如……给他一个“确认”的机会。
一个精心设计的，“确认”她并非普通内宅妇人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必须由她来主导。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在不完全暴露底牌的情况下，又能稍稍展露实力，同时还能将萧衍的注意力从“刺客”身份上移开的契机。
或许，可以从那张【兵防图】入手。
她来王府的最初目的，不就是这个么？
只要她的行为逻辑符合“寻物”这个目的，萧衍的怀疑或许就能被引向另一个方向。
青梧睁开双眼，黑暗中，她的眸子亮得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