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的鞋跟碾过一片碎玻璃,刺耳的声响惊得她后颈汗毛倒竖。
她背贴着剥落墙皮的断壁,等了半分钟,确认没有脚步声逼近,才低头看了眼怀里用旧校服裹着的弟弟。
小川的小脸贴在她锁骨处,呼吸轻得像片羽毛——这孩子饿了太久,连哭都没力气了。
"再忍忍,小川。"她摸了摸背包里硬邦邦的半块饼干,喉咙发紧。
昨天在便利店找到的葡萄糖水早喝光了,嫩芽才刚冒头,远水解不了近渴。
风卷着腐叶从头顶的破窗灌进来,混着股若有若无的面香。
林晚照猛地抬头——那味道像极了奶奶揉面时,厨房飘出的麦香。
她顺着气味挪到二楼,踹开半掩的防火门,霉味扑面而来,却在墙角的橱柜前顿住脚步。
橱柜门歪在一边,玻璃碴子撒了满地。
她蹲下去,指甲抠进腐烂的木板缝隙,突然触到个硬邦邦的圆块。"土豆!"她倒抽冷气,指尖的泥灰簌簌落在泛青的表皮上。
五个拳头大的土豆滚出来,其中三个发了芽,但她记得奶奶说过:"芽眼浅的削干净,还能吃。"
接着是更惊喜的发现——橱柜最里层塞着个油纸包,打开时簌簌落下面粉,在她掌心积成浅黄的小丘。
林晚照屏住呼吸,把油纸包贴在胸口。
面粉袋的边角还沾着芝麻,她用舌尖舔了舔,甜的,是正经的小麦粉。
"小川有救了。"她摸到铁锅时,锈迹扎得掌心生疼,却笑出了声。
锅铲的木柄裂了道缝,她用袖口擦了擦,金属部分在残阳里泛着钝光——这是奶奶教她颠勺时说的"吃饭的家伙",如今真成了救命的家伙。
回到临时落脚的活动中心时,小川正趴在窗台上,鼻尖被玻璃碴划了道血痕。
见她回来,孩子挣扎着要下地,却被她按回草堆:"先别碰,姐给你做吃的。"
三块砖支起铁锅,柴火是从废墟里捡的干燥木条。
林晚照削土豆的手稳得像台机器,青绿色的芽眼被刀尖剜得干干净净,白色的薯肉在清水里浮起,像奶奶过年时煮的汤圆。
煮熟的土豆捣成泥时,她的虎口酸得发颤,却往里面撒了把从花盆里抠的盐——这是最后半袋粗盐,奶奶临终前塞给她的。
面团在她掌心转着圈,被压成巴掌大的小饼。
第一块进锅时,"滋啦"一声响,油星子溅在手腕上,她却笑了。
焦香混着麦香漫开,小川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趴在草堆边吸鼻子:"姐,香,比...比便利店的面包还香。"
香味飘出破窗的刹那,林晚照的后颈又绷紧了。
她抄起锅铲挡在身前,却见墙根的阴影里晃出个瘦高的影子。
少年的校服破成布条,露出的胳膊上全是抓痕,喉结动了动,哑着嗓子:"能...能给口吗?"
小川拽了拽她的衣角:"姐,他跟我上次在巷子里看到的小乞丐一样。"
林晚照松开锅铲。
她想起奶奶总说:"锅里多放把米,能暖三颗心。"于是掰下小半块饼,又倒了半碗热水——水是早上接的露水,沉淀过泥沙,还飘着片嫩芽的叶子。
少年接饼时,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草叶。
他咬第一口时,眼泪砸在饼上,混着盐粒渗进面里:"我叫阿狗,三天没吃热乎的了。"
"阿狗哥哥。"小川往他身边挪了挪,"我叫小川,这是我姐晚照。"
阿狗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说:"我知道哪儿有菜地。"
林晚照的手顿在揉面的动作里。
"就在北边第三个路口,社区中心后面。"阿狗舔了舔嘴角的饼渣,"以前有人在那儿种白菜、萝卜,后来为抢水打起来,菜全被踩烂了。
不过..."他从裤兜掏出截炭笔,在碎砖上画起来,"菜窖没被挖完,我亲眼见有人埋过种子。"
林晚照盯着砖头上歪歪扭扭的箭头,心跳得耳朵发疼。
她摸出最后半块饼,推到阿狗面前:"留着当夜宵。"
阿狗的眼睛红了,他抓起饼,却没吃,塞进怀里:"我帮你们守夜。"他捡起根烧剩的木棍,蹲在门口,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野兽不敢靠近有烟火的地儿。"
夜晚的风裹着土豆饼的余温钻进被子。
小川蜷在她怀里,嘴角还沾着饼屑,这是他末世后第一次睡这么沉。
阿狗的木棍在门口敲着节奏,一下,两下,像奶奶以前哄她睡觉时拍的背。
林晚照摸出阿狗画的地图,炭笔印子蹭在指尖,像颗小小的火苗。
她望向窗外,星光漏进破窗,落在墙角的嫩芽上——那株豆角苗不知何时又窜高了半寸,叶片上还凝着夜露,亮得像奶奶的老花镜。
"奶奶,"她轻声说,"明天,我去菜地看看。"
墙角的嫩芽在风里晃了晃,仿佛在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