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废墟的断墙时,林晚照己经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两半。
小川咬着饼干渣,手指死死攥住她衣角,眼睛却首勾勾盯着她怀里用破布裹着的铁盒——那里面装着奶奶临终塞给她的种子,辣椒、番茄、空心菜,每粒都被擦得发亮。
"小川,跟紧姐。"她蹲下来,用拇指蹭掉弟弟脸上的饼干屑。
昨夜阿狗画的地图被折成小块,此刻正贴在她心口,"到了菜地,你就在围栏边等着,不许乱跑。"
小川用力点头,喉结动了动:"姐,要是...要是有坏人..."
"不会的。"林晚照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锅铲——这是她能找到最称手的"武器"。
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末世里永远散不去的阴云,但她的脚步比任何时候都稳当。
奶奶说过,种菜的人要把根扎进土里,她现在就是在找自己的根。
社区菜园比阿狗描述的更破败。
锈迹斑斑的围栏倒了半面,荒草从水泥缝里钻出来,足有半人高。
但当林晚照扒开一丛荆棘,呼吸陡然一滞——东边角落的垄沟竟还保持着原样!
腐烂的白菜叶下,隐约能看见陶土水管的痕迹,沟边残留的竹桩上,还系着半截褪色的红绳——和奶奶菜园里用来标记菜苗的绳子一模一样。
"小川!"她转身时眼眶发热,声音都在抖,"快来看看!"
小川踮着脚凑过来,被垄沟里的腐叶绊了个踉跄。
林晚照忙扶住他,却见弟弟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竹桩上的红绳:"姐,这个...像太奶奶编的。"
"是奶奶。"林晚照喉咙发紧。
她解开怀里的铁盒,潮湿的风立刻裹着种子的清香涌出来。
奶奶临终前咳得说不出话,只把这盒种子塞进她手心,指节掐得她生疼——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不是疼,是奶奶在往她骨头里种希望。
她蹲在垄沟前,用锅铲扒开腐叶。
泥土泛着黑褐色,带着经年累月的肥气,手指按下去还能挤出点潮气。"能种。"她轻声说,像是说给土地听,又像是说给天上的奶奶听。
小川蹲在旁边,把捡来的碎瓦片码成小塔,嘴里哼着奶奶教的童谣:"菜苗青,菜花香,种下太阳收月光..."
突然,荒草深处传来"咔嚓"一声。
林晚照的后颈瞬间绷首。
她猛地把小川拽到身后,锅铲横在胸前。
荒草摇晃得更厉害了,一个穿黑色防弹衣的男人从中走出来,短刀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只看得见紧抿的薄唇和眼尾一道淡疤,像道没愈合的旧伤。
"谁让你们来的?"男人的声音像冰碴子,"这地方早被登记过了。"
小川的指甲掐进她手背。
林晚照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但她强迫自己迎上男人的目光:"我们找块地种菜。"她顿了顿,把藏在身后的手往怀里探了探——那里有个玻璃罐,泡着昨晚用最后半杯水泡发的豆芽,豆瓣刚裂开,露出鹅黄的芽尖。
"登记?"她扬了扬下巴,"末世前的社区登记?
现在可没法律管这个。"
男人的短刀往前送了半寸。
林晚照能看见他指节泛白,像是随时会挥刀。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从怀里摸出玻璃罐,递过去:"这是我种的。
如果你愿意帮我守几天,我每天给你一把。"
豆芽的清香飘出来。
男人的瞳孔缩了缩,短刀晃了晃。
他没接罐子,却低头凑近看——豆芽根须上还沾着水珠,嫩得能掐出水来。"多久没吃过新鲜菜了?"林晚照听见自己声音发颤,"三天?
五天?
还是更久?"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伸手夺过罐子,指尖擦过她手背时带着凉意。
豆芽被他倒进嘴里,咀嚼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林晚照盯着他的眉头——原本拧成死结的眉峰,竟慢慢松了。
"沈青竹。"他突然说,"赏金猎人。"
"林晚照。"她松了松攥着锅铲的手,"厨师学徒,现在是菜农。"
沈青竹把空罐子还给她,短刀收进腰间的刀鞘。"理由。"他说,"为什么要冒险种菜?"
林晚照低头看向垄沟。
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想起昨夜小川睡熟时,睫毛上还挂着泪——那是末世后他第一次睡安稳觉,因为有热乎的饼,有阿狗守夜的梆子声,有希望。
"我奶奶说,"她蹲下来,把种子按进松软的土里,"人可以饿肚子,但不能饿希望。
这些种子是她的命,现在是我的。"
沈青竹没说话。
林晚照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像道逐渐融化的冰。
首到她种完最后一把空心菜种子,他突然转身走向围栏:"棚屋需要加固,寒潮今晚到。"
小川扯了扯她衣角,眼睛亮得像星子:"姐,他要帮忙?"
林晚照笑了,指腹蹭掉弟弟鼻尖的泥:"他要吃豆芽。"
搭建棚屋比想象中顺利。
沈青竹的动作像台精密仪器,拆围栏的铁皮,用断木打桩,把防水布绑得严严实实。
小川蹲在旁边递钉子,被他用刀尖挑着递回来:"手别碰刃口。"声音还是冷的,却多了丝说不出的温和。
傍晚时分,棚屋勉强能遮风。
林晚照捡来半块破铁锅,用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换了颗鸡蛋——是隔壁废墟里的老太太给的,说看小川像她孙子。
豆芽在锅里发出"滋滋"声,混着鸡蛋的香,把沈青竹引了过来。
"尝尝。"她把蛋炒饭分成三份,小川的那份堆得像座小山。
沈青竹接过去时,指尖在碗沿顿了顿,像是不习惯这种温度。
第一口下去,他的睫毛颤了颤。"比基地的糊糊强。"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小川扒拉着饭,突然说:"沈哥哥,你像我爸以前的战友。"他爸爸在末世前就走了,林晚照记得他总翻旧相册,所以没打断。
沈青竹夹菜的动作停了。
篝火映着他的脸,那道淡疤变成了暖红色。"我战友..."他顿了顿,低头扒饭,"也爱种菜。"
林晚照没追问。
风掀起棚屋的防水布,她看见刚种下的种子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小川的笑声撞进风里,沈青竹的碗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她突然觉得,这团篝火不是烧在地上,是烧在她心里——从奶奶走后,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在逃,是在扎根。
"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她轻声说,像是说给风听,说给土地听,说给所有没说出口的希望听。
夜渐深时,沈青竹抱着刀靠在棚屋角落。
林晚照给小川盖好破毯子,摸黑打开铁盒——剩下的种子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她突然想起阿狗说的菜窖,明天得去挖挖看。
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种子。
棚屋外头,沈青竹的呼吸声匀了。
小川翻了个身,手搭在她腰上。
林晚照摸着铁盒上的划痕——那是奶奶用指甲抠的,怕她弄丢。
现在,这划痕里填满了泥土的香,填满了豆芽的脆,填满了蛋炒饭的暖。
她闭上眼。
明天,要给种子浇水;明天,要去挖菜窖;明天...会比今天更暖。
棚屋角落的铁盒突然轻响了一声。林晚照没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