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一片死寂。
只有沈知意那压抑不住的、无声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的哭泣,没有声音,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嚎啕,都更像一把无形的、尖锐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陆夜宸的心脏。
他所有的怒火和质问,在看到她眼泪的那一瞬间,仿佛全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彻底愣住了。
他那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别……别哭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而僵硬,像一台许久没有上油的机器。
这句本该是安慰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更像是一句笨拙的命令。
他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沈知意的眼泪,反而流得更凶了。
陆夜宸彻底没辙了。
他环顾了一下车厢,像是在寻找什么救命稻草。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中控台的纸巾盒上。
他手忙脚乱地抽出一张,有些粗鲁地、又带着一丝不敢触碰的小心翼翼,递到她的面前。
“……擦擦。”
沈知意没有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陆夜宸的手,就那么尴尬地举在半空中。
他又看到了储物格里,那颗她从老宅带回来后,一首放在车里的“大白兔奶糖”。
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立刻拿起那颗糖,连同那张纸巾一起,又往她面前送了送。
“吃糖。”他的声音,依旧僵硬。
一个能用一通电话搅动整个商界的帝国总裁,此刻,所能想到的、用来安慰一个女人的方式,竟然只是递一张纸巾,和一颗一块钱的奶糖。
这份极致的反差,和笨拙到近乎可笑的举动,终于让沈知意的视线,有了一丝焦距。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那张写满了“不知所措”的俊脸,和那只固执地举在她面前的大手,眼泪,竟然奇迹般地,慢慢止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她终于伸出手,没有去拿那颗糖,而是接过了那张纸巾,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看到她的眼泪停住,陆夜宸像是完成了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默默地收回手,将那颗糖重新放回了储物格。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对峙,而是充满了无措和尴尬。
他重新启动了车子,平稳地向“君临首府”驶去。
回到那座空旷的顶层公寓,他跟着她,一首走到她房间的门口。
就在沈知意准备关上门,将这个复杂的男人彻底隔绝在门外时,他忽然开口了。
他高大的身影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紧绷,那双总是掌控一切的手,在身侧不自觉地、死死地握成了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她身侧那片冰冷的墙壁上,声音是从紧咬的牙关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对不起。”
说完这三个字,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立刻转身,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仿佛在逃离什么。
沈知意彻底僵在了原地。
她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耳朵里,还回响着那句她做梦也想不到会从他口中听到的话。
对不起?
魔鬼也会道歉吗?
这个认知,比他之前所有的威胁和命令,都更让她感到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