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途:浮尘之下

第159章 崩塌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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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尘途:浮尘之下
作者:
梦幻的虚幻
本章字数:
6936
更新时间:
2025-07-02

冰冷的雨水像无数细密的钢针,刺透单薄的工装,扎进陈默早己疲惫不堪的骨骼深处。他从医院缴费窗口出来,一头扎进这场冰冷的冬雨,漫无目的地行走,最终不由自主地走向了泥塘巷的方向——那个滋生了他所有苦痛源头,却也像一块沉重磁石般吸引着他残破灵魂的地方。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狼狈的水痕,也冲刷着口袋里那张被浸软的、印着崭新欠款数字的小票。每一步踏在泥泞积水的巷道上,都溅起浑浊的水花,冰凉刺骨,却远不及心底那片冻结的荒芜更冷。

泥塘巷在雨幕中更显破败颓丧。低矮的棚屋如同匍匐在泥泞里的病兽,高压变电器的嗡鸣在湿冷的空气中显得更加沉闷压抑。推开吱呀作响、几乎散架的棚屋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废品发酵的酸腐气和湿冷扑面而来。角落里,老丁蜷缩在一堆废纸壳上,身上盖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听到动静,他猛地惊醒,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努力聚焦,看清是陈默时,枯瘦的脸上瞬间溢满了担忧。 “默娃?……你……你咋淋成这样了?”老丁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显然也病了,脸颊凹陷,呼吸粗重。 “……没事。”陈默脱下湿透冰冷的外套,随手搭在同样湿漉漉的破桌椅上,声音低沉得没有丝毫起伏。“丁伯,你……病了?” “老毛病……着凉了……”老丁摆摆手,浑浊的眼睛担忧地追随着陈默过于苍白的脸和明显不对劲的沉寂,“娃,你……医院……钱……缴了?” 陈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回答,只是走过去,摸了摸老丁冰凉的额头,烫得吓人。“……发烧了。”他转身,在角落里那个蒙着厚厚油污的煤球炉上摸索着,找到那个豁了口的旧铝壶,出门接了半壶浑浊的雨水,颤抖着手试图点燃炉子里的湿煤块。冰冷的湿气混合着劣质煤烟,呛得他弯腰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咳得眼角泛红,肺部深处刀割般疼痛。 “……咳咳……娃……别忙活了……我躺躺就好……”老丁在身后虚弱地劝阻。 陈默固执地用湿漉漉的报纸扇着火,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火苗终于艰难地窜起一小簇,舔舐着冰冷的壶底。他守着那点微弱的热源,佝偻着背,像一座沉默的、被雨水浸泡的石雕。棚屋里,只剩下炉火噼啪的微响,老丁沉重的呼吸,高压变电器永不停歇的嗡鸣,以及窗外无边无际的雨声。那场雨,仿佛要冲刷掉这世上所有的温度,只留下冰冷的现实和沉重的喘息。

第二天清晨,陈默是被肺部和肋骨深处撕裂般的剧痛惊醒的。昨夜在潮湿冰冷的棚屋里草草对付了一宿,加上淋雨受寒,潜伏的旧伤和结核病被彻底引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烧灼的痛楚,额头滚烫,西肢却冰冷僵硬。他挣扎着爬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老丁烧得更厉害了,躺在那堆废纸壳上,意识都有些模糊,只剩下粗重艰难的喘息。

“丁伯……我去上班……你……躺着别动……”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只剩气音。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给炉子换了块煤,又找出最后一块干硬的馒头掰碎了泡在热水里,放在老丁伸手能够到的地方。做完这一切,冷汗己经浸透了他单薄的里衣。他咬紧牙关,裹上那件尚未干透、散发着湿冷霉味的外套,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泥塘巷。

踏进“迅捷达”巨大喧嚣的仓库,如同踏入了一个冰冷嘈杂的熔炉。叉车的尖锐鸣笛、拖车滚轮的沉重碾压声、货物倾倒的轰隆声、工人粗鲁的吆喝……所有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化作无数尖锐的钢针,狠狠扎进他因高烧而异常脆弱的神经。每一次鼓膜的震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痛。仓库里弥漫的铁锈味、机油味、灰尘混合着潮湿水汽的气息,更是让他反胃欲呕。他扶着冰冷的金属货架边缘,大口喘息,试图压下喉咙深处翻涌的腥甜和眩晕感。

“陈默!死哪去了?没看见这边堆成山了?赶紧把这批刚到的轴承卸车入库!” 主管老孙暴躁的吼声如同炸雷在耳边响起。他指着仓库门口一辆满载着沉重木箱的九米六大货车,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动作利索点!客户等着提货!” 陈默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货车巨大的车厢像一头沉默的钢铁怪兽,敞开的厢门里,沉重的木箱层层叠叠,散发着浓重的木材和金属油脂混合的气味。几个壮硕的装卸工正骂骂咧咧地用铁钩撬开固定绳索,沉重的木箱被推搡着,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和碰撞声。

肺部灼烧般的疼痛和浑身的虚软像沉重的枷锁。陈默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他深吸一口气,浓重的灰尘和机油味呛得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咳得弯下腰,眼前金星乱冒。肋骨深处传来的撞击般的剧痛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磨蹭什么!咳死也别死在这儿碍事!”老孙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吼其他人。 陈默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压制眩晕。他踉跄着走到车厢尾部,一股浓重的铁腥味和木材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搭把手!抬这个!”一个满脸横肉的装卸工指着车厢最里面一个硕大的木箱吼道。那箱子看起来格外沉重,箱体边缘的棱角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陈默机械地伸出手,冰凉麻木的手指触碰到粗糙冰冷的木箱边缘。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指尖窜遍全身。他和另一个工人同时发力。 “一、二、三——起!” 沉重的木箱猛地离开了车厢底板。就在这一刻,陈默脚下踩到一片不知何时洒落的油污,黏腻湿滑! 重心瞬间失控!脚踝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一拽! “呃!” 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呼! 陈默的身体猛地向后踉跄倒去!手中那沉重的分量瞬间脱手!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后脑勺“砰”地一声磕在地面,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与此同时,失去平衡的巨大木箱,带着沉闷的风声和周围惊恐的尖叫——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木箱狠狠砸落在地!巨大的冲击力让箱体瞬间崩裂!里面沉重的、裹着防锈油的轴承钢卷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恐怖的惯性,朝着倒地的陈默滚压过去!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陈默仰面倒在冰冷的地上,世界在他眼中是颠倒的、旋转的:仓库顶棚刺眼的日光灯管,周围工人惊恐扭曲的面孔,老孙骤然放大的瞳孔,以及那几颗巨大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如同死亡车轮般朝他碾压而来的沉重钢卷!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剧痛和眩晕!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向侧面翻滚! 冰冷的钢卷边缘擦着他的工装裤腿呼啸而过,带起一股劲风!沉重的撞击声在他身侧咫尺之遥的地方炸响!钢卷狠狠撞在旁边的金属货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货架剧烈摇晃,上面堆叠的货物稀里哗啦倾倒下来,灰尘弥漫!

世界一片死寂。 只有钢卷最终停止滚动后发出的、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以及货架上零星掉落的螺丝螺母砸在地面的清脆声响。 陈默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因剧痛和极度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他死死捂住剧烈起伏、如同被烙铁烧灼的胸口,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刀片。后脑勺撞击地面的闷痛和眩晕感还在持续。右腿刚才被钢卷边缘擦过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麻木感迅速蔓延。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鬓角涌出,混杂着仓库地面的灰尘,糊了他一脸。他急促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嘶声,眼前依旧是颠倒旋转的世界,胃里翻江倒海,死亡的阴影冰冷地拂过皮肤。

“操!怎么搞的?!”老孙的怒吼打破了死寂,他几步冲过来,脸色铁青,看着倾倒的货物、散落的轴承钢卷和一片狼藉的地面,最后目光才落到蜷缩在地、如同濒死之虫的陈默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一丝关切,只有滔天的愤怒和冰冷的算计。“妈的!摔坏了东西你赔得起吗?!还不赶紧起来!挡着路了!”他抬脚,泄愤似的踢了踢陈默的腿。 周围几个装卸工围拢过来,眼神复杂,有后怕,有冷漠,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兔死狐悲。

“……孙……主管……我的腿……好像……动不了了……”陈默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痛楚和无助的喘息。右腿的麻木和刺痛感越来越强烈。 “动不了?”老孙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蹲下身,粗暴地撩起陈默的裤腿。小腿外侧,一道深紫色的、迅速起来的淤痕赫然在目,皮肤被擦破了一片,渗出细密的血珠,在灰尘里显得格外刺目。“死不了!”他冷哼一声,站起身,对着旁边吼道,“愣着干什么?把他拖到一边去!别耽误卸货!刘芳!刘芳人呢?!”

角落里,刘芳早己冲了过来,她单脚跳着,脸色比陈默还要惨白,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焦急。她不顾一切地推开挡路的人,扑到陈默身边。 “陈默!陈默你怎么样?!”她想去扶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处,双手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看到他小臂上被破碎木箱划出的长长血口正在渗血,看到他惨白的脸上痛苦扭曲的神情,看到他因剧痛和窒息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我……我没事……”陈默看到她眼中的泪水,想挤出一点安慰的笑容,却只扯动了嘴角,换来一阵更剧烈的呛咳和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破碎的咳嗽声在死寂下来的仓库一角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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