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途:浮尘之下

第193章 泥潭里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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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尘途:浮尘之下
作者:
梦幻的虚幻
本章字数:
6894
更新时间:
2025-07-02

泥塘巷出租屋那扇破旧的木门,在白色殡葬车卷起的尘土散去后,沉重地合上了。门内,那浓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并未消散,反而混合着便盆倾翻后的残余骚臭、呕吐物的酸腐和尘埃的霉味,凝结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绝望,沉甸甸地压迫着仅存的两个人。

刘芳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缓缓地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手中那张薄薄的、印着“安泰殡仪服务中心”字样的收据。上面那个用蓝色圆珠笔潦草写下的数字——“¥1580”——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反复灼烫着她的眼球和神经。

一千五百八十块! 三天! 三天内必须凑齐! 否则……否则默的骨灰会怎么样?会被丢弃吗?会被当作无主之物处理吗?她不敢想下去。光是想到那个冰冷的、写着丈夫名字的小盒子可能被随意丢弃在某个黑暗角落,巨大的恐惧和愧疚就几乎将她撕裂。

“妈……”角落里传来小斌带着浓浓哭腔、如同受惊幼兽般微弱的声音。孩子依旧蜷缩在原地,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敞开的旧书包,书包里那支沉甸甸的旧钢笔像一块坚硬的石头硌着他的胸口。“陈叔叔……他真的……不回来了吗?”孩子的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无法置信的悲伤。

刘芳猛地回过神,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不能倒!她还有个孩子!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如同灌满了铅,膝盖和腰椎的剧痛让她瞬间又跌坐回去。 “斌……斌斌……”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过来……扶妈一把……” 小斌像是得到了指令,慌忙放下书包,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用瘦小的身体费力地支撑起母亲摇摇欲坠的身体。 “钱……”刘芳倚着墙壁站稳,目光空洞地扫视着这个家徒西壁、只剩下冰冷绝望的空间,“我们……得弄到钱……一千五百八十块……三天……”她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

第一步,是翻遍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 母子俩挪到那个破旧的木箱前。刘芳颤抖着手,将里面仅有的几件破旧衣物、几本早己泛黄卷边的旧课本(是陈默的,从未舍得扔掉)、一些零碎杂物全部掏出来,摊在冰冷肮脏的地上。 除了几张早己过期的超市打折券、一枚生锈的顶针、几颗不知哪年掉落的纽扣,再无任何值钱的东西。 没有存折。没有现金。连一枚硬币都没有。 陈默生前最后一点尊严,或许就是没有留下任何债务给她们母子。但也意味着,他一无所有地走了。

刘芳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瘪塌的旧布包上——那是她的包。她扑过去,粗暴地扯开拉链,将里面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 几张皱巴巴、最大面额只有十元的零钞(总共37块5角)。 那把廉价塑料梳子。 那张刺眼的医院催缴单——欠缴金额总计:人民币 伍仟叁佰陆拾贰元柒角捌分 (¥5,362.78)。 还有……那张被小斌匆忙塞回去的、印着“阳光社区医疗服务站”抬头的处方单! 看到这张处方单,刘芳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她猛地扭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小斌,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质问:“斌斌!这张单子……你昨天……你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陈叔叔的药……是哪里来的?!”

小斌浑身剧烈一抖!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小小的身体猛地后退一步,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委屈和无助的泪水,他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看着儿子这副模样,联想到昨天陈默看到药后的剧烈反应和咳血,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刘芳的心头!难道……难道斌斌他……去偷药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耻辱和恐惧,几乎让她当场晕厥!她枯瘦的手指痉挛般地指着小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喘息,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巨大的痛苦和绝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妈!妈!你别吓我!”小斌看到母亲的样子,恐惧压倒了一切,哭着扑上来抱住她的腿,“我没……我没偷……真的!我……我去药店……想……想求他们……可……可他们说……没有处方……不能……不能给……我……我就……就……” 孩子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他无法完整表达。但“想去求”、“没有处方不能给”这几个字眼,稍稍缓解了刘芳心中最可怕的猜想。可那药……到底是怎么来的?药店里的人会那么好心?

刘芳无力地闭上眼,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三天!一千五百八十块!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头顶,让她喘不过气。 “走……”她虚弱地推开小斌,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跟妈出去……借钱!”

泥塘巷狭窄肮脏的路面,污水结了薄冰,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钻进破烂棉衣的每一个缝隙。 刘芳佝偻着腰,一只手紧紧拉着小斌冰冷的小手,另一只手里攥着那张1580的收据和那张更恐怖的5362的催缴单。她挨家挨户,敲开了那些相熟邻居的门。

“张婶……求求你……帮帮忙吧……默他……他走了……殡仪馆要1580……三天……我……” “哎呀刘妹子!这……这么大数目……我家老头子这个月药钱都……”门缝后,张婶那张同样憔悴的脸上露出为难又惊恐的神色,眼神躲闪着,不等刘芳说完,就“嘭”地一声关上了门。门内传来刻意压低的说教声:“死人钱都借?沾了霉运要倒大霉的!再说她拿啥还?别理她!快关门!” 冰冷的门板,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王叔……您看……能不能……” “没有没有!我哪有钱!”租住着稍大一点单间的王老头,是个捡废品的孤老头。他探出头,浑浊的眼睛扫了一眼刘芳手中的单据,脸上露出一种麻木的戒备,连连摆手,“我自己棺材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这几千几千的,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卖也凑不齐啊!”说完也迅速缩了回去。

“李姐……” “刘芳啊,不是我不帮你,你看我们家这情况……”开着一间巴掌大杂货铺的李姐,倒是开了门,但脸上堆满了虚假的同情和不耐烦,“我们家那个死鬼就知道喝酒,孩子学费还欠着呢!你这殡葬费……唉,要我说,人都死了,还在乎那个盒子干嘛?随便找个河……” “妈!”小斌猛地抬头,惊恐地打断了李姐的话。 刘芳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变得灰败。她死死攥着单据,指甲嵌进掌心也没察觉。她不再言语,拉着小斌,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李姐关门后清晰的嘟囔:“晦气!大清早来触霉头!死了男人还连累街坊……”

一家,又一家。 或冷漠、或躲避、或不耐烦、或带着一丝嘲讽的怜悯。 每一扇紧闭或半开的门后,都是一个冰冷而现实的世界。贫穷像瘟疫一样侵蚀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也磨灭了他们最后一点互助的勇气和可能。没有人有能力,也没有人愿意,为一个死人和他身后留下的孤儿寡母,掏出哪怕几十块钱。 借钱的屈辱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刘芳早己麻木的神经。她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只剩下死水般的空洞。

路过巷口王奶奶那间低矮、散发着浓重药味和霉味的小屋时,王奶奶佝偻着身子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正艰难地挑拣着几个压扁的塑料瓶。看见刘芳母子失魂落魄的样子,特别是看到小斌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她颤巍巍地放下瓶子,枯枝般的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包了好几层的小布包。 “芳子……”老人的声音沙哑微弱,带着浓重的痰音,“家里……就这点……给孩子……买口热乎的……”她颤抖着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张皱巴巴、沾满污渍的零钱,最大的面额是五元,加起来大概十几块钱。 十几块钱,对于1580来说,杯水车薪,甚至不够买一瓶止咳药水。 但这却是泥塘巷冰冷灰暗中,唯一一点带着温度的微光。

刘芳看着那几张零钱和王奶奶枯槁却真诚的脸,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视线瞬间模糊。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喉咙却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颤抖着手,没有去接那钱,而是猛地转身,拉着小斌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离了巷口。她承受不起这一点点善意,这点善意,只会让她在更深的绝望中感到更加窒息和无能。

转遍了整个泥塘巷,手里的现金,还是只有她自己布包里的37.5元和昨天小斌“买”回来的那几盒药——那几盒沾着不明来源阴影的药。 “妈……我们怎么办……”小斌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彻底的茫然。

刘芳停下脚步,站在泥塘巷污秽冰冷的巷道中央,像一尊凝固的、绝望的雕像。她的目光空洞地扫过巷子尽头灰蒙蒙的天空,又落在巷子深处那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出租屋方向。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小斌那张写满恐惧和依赖的小脸上。 她枯槁的脸上,肌肉极其僵硬地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近乎麻木的“决心”。 “斌斌……”她的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砾摩擦,“跟妈去老街……找孙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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