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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公寓厨房的抽油烟机发出细微嗡鸣。
陆时宴穿着苏晚栀的淡粉色围裙——布料短得盖不住他精瘦的腰，系带在身后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正捏着平底锅柄，盯着锅里微微冒泡的油发怔。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昨晚刘师傅发的语音界面：“火候要小，别急。鸡蛋液倒进去先晃匀，等边缘微微凝固再翻面。”他喉结动了动，想起凌晨三点偷偷热冷饭时，微波炉“叮”的一声吓得他差点把饭扣在地上。
那时他望着窗外还未歇尽的雨，突然觉得，原来为一个人学做饭，比谈十个亿的并购案还让人紧张。
“滋——”
蛋液接触热油的瞬间，陆时宴手一抖。
滚烫的油珠溅上虎口，他倒抽一口冷气，却舍不得移开视线——金黄的蛋液正在锅里慢慢摊开，像朵在晨雾里舒展的太阳花。
他想起三天前在超市的场景：
超市生鲜区的白炽灯下，他捏着便签纸来回踱步。
便签上是苏晚栀常买的食材：“小米、土鸡蛋、低脂牛奶、草莓”。
小美抱着一摞保鲜膜路过时，正撞见他对着三盒牛奶皱眉。
“先生是要做早餐吗？”导购员脆生生的声音惊得他指尖一颤，便签纸差点掉地上。
“嗯。”他耳尖微烫，把便签往身后藏了藏，“她...喜欢清淡的。”
小美眼睛一亮，麻利地抽走他手里的全脂牛奶，递来低脂款：“清淡的话用这个好，草莓我帮您挑最甜的，再送您包蜂蜜？女孩子吃早餐加蜂蜜养胃。”她压低声音笑，“看您这样，肯定是第一次给女朋友做饭吧？”
陆时宴没否认，接过蜂蜜时指节发紧——他确实是第一次。
从小到大，厨房对他来说只是管家进出的区域，首到苏晚栀说“陆总还会下厨？”时眼里那抹调侃的光，让他突然想把所有“不会”变成“我学”。
“叮——”
平底锅边缘的蛋液开始卷起小边，陆时宴手忙脚乱去翻铲。
手腕刚碰到锅沿，昨天在烹饪课上被刘师傅敲过的地方又开始疼。
“腰挺首！拿锅不是拿文件，要手腕发力。”刘师傅的木勺敲在他手背，“陆总平时签合同手不抖，怎么煎个蛋抖成筛子？”
他垂眼盯着锅里的蛋液，声音低得像叹息：“我怕煎坏了。”
“怕什么？”刘师傅突然放轻了语气，递过一条印着卡通熊的围裙，“你不是为了面子学的吧？”
“不是。”他接过围裙，布料上还沾着前学员的面粉，“我只想让她知道，我不是只会说漂亮话的人。”
刘师傅突然笑了，木勺在他肩头拍了拍：“行，今天从煎蛋开始。记住，用心做的饭，哪怕焦了也是甜的。”
此刻厨房里，陆时宴盯着锅里己经有些焦黑的煎蛋，突然明白刘师傅那句话的意思。
他关了火，把煎蛋盛进青瓷碗，又盛了碗温好的小米粥——粥是凌晨西点就开始熬的，他守在炉边，看米粒子在水里慢慢舒展开，像极了苏晚栀每次喝热粥时弯起的眼睛。
“哗啦——”
厨房门被推开一道缝。
苏晚栀穿着他的白衬衫，衣摆垂到大腿，发梢还沾着起床时揉乱的卷。
她望着系着粉色围裙的陆时宴，又望着他身后焦黑的煎蛋，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总这是...”她踮脚凑近看，“在cos家庭煮夫？”
陆时宴耳尖瞬间红透，把碗往她手里塞：“研究三天的成果。”他低头盯着自己沾着面粉的指尖，“粥没熬坏，蛋...可能有点焦。”
苏晚栀舀了口粥，甜丝丝的米香在舌尖散开。
她夹起煎蛋咬了一口，焦糊的苦味漫上来，却又在吞咽时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是小美送的蜂蜜，混在蛋液里悄悄化了。
“很好吃。”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故意把眼睛弯成月牙，“下次我教你。”
陆时宴猛地抬头，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睛里。
晨光透过纱窗落在她发顶，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模样：在拍卖会上替父亲举牌，穿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脊背挺得像棵小白杨。
那时他鬼使神差拍下她要的古董怀表，后来才知道，那是苏伯父发病前最后送她的生日礼物。
“碗底有东西。”他声音发哑，看着她吃完最后一口粥。
苏晚栀翻碗的手顿了顿——浅青色的碗底，贴着张便签纸，字迹是他惯常的刚劲：“这是为你做的第一顿饭，以后每一顿我都想陪着你。”
她喉咙突然发紧，指尖轻轻抚过“陪着你”三个字。
钱包夹层里还收着他上次送的项链盒，此刻便签纸也被她小心塞了进去。
转身时，她瞥见陆时宴倚在厨房门口，晨光里的轮廓软得像团云，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面粉。
“发什么呆？”她走过去要替他擦脸，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陆时宴的手机突然在台面上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苏晚栀呼吸一滞——屏保是张模糊的照片，显然是狗仔偷拍的：她站在慈善晚会门口，他撑着伞站在她身侧，两人中间隔着半臂距离。
照片边缘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写着行字：“那一天，我想牵她的手。”
“上次记者会。”陆时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拇指她手腕的薄茧，“你站在聚光灯下说‘苏氏会重新站起来’，我突然觉得，这把伞该再往你那边偏十公分。”
苏晚栀鼻子发酸，正要说话，玄关处的门铃突然响了。
“我去开。”陆时宴正要动，她却按住他手背，“你收拾厨房，我来。”
门外站着穿黄色制服的外卖员，抱着个印着“私厨”logo的保温箱。
“苏小姐，这是下午三点的预约单，现在先确认地址。”外卖员翻着手机，“备注写着‘请务必准时送达，热汤要保温’。”
苏晚栀接过单子， sender一栏只写了个“Z”。
她回头看了眼在厨房收拾碗碟的陆时宴，他正踮脚够高处的碗柜，粉色围裙的带子随着动作晃啊晃。
“地址没错。”她关上门，把保温箱放进冰箱时，目光落在“送达时间”上——下午三点，正好是她每周去医院陪父亲的时间。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苏晚栀摸着钱包里的便签纸，突然想起陆时宴手机屏保的日期：那是他们签契约婚姻的第一天。
原来有些心意，比她以为的，早了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