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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森被她拽的一个踉跄。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很小，没有茧，却很粗糙，上面有着细小的伤口，很多。
肩上很重，像是背着什么东西。
女人的声音就在耳边，唾沫星子好像也飞到了她的侧耳。
“真想不通你一天都在想什么！”
“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还天天想着往外跑！”
“那学有什么非上的必要吗！你是非要逼死我不可吗！”
女人说着竟然嚎啕大哭。
背上沉重的书包被她撸了下去扔在一边，还泄愤似的踩了几脚。
完了似乎还不解气，又把手握拳，一下一下的打在女孩瘦弱单薄的背上。
边打边骂。
“你妈我这辈子是真苦啊！”
“嫁了个老公，结果没几年就瘫痪了！”
“生了一对儿女！大丫头不体恤我就算了，还天天想着要从家里逃出去！”
“我的儿子才九岁啊——他个可怜见的，就因为这个小杂种跑出去，又被车给撞了！”
女人越说越急，眼泪鼻涕通通落了下来。
她抓着女孩的肩膀来回的晃，好像要把所有的怨气和苦痛都转移到女孩身上才好。
她声嘶力竭的喊：
“虞森！你这孩子的心是什么做的啊！你有没有良心啊！”
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
他们站成一圈，将女人和她围的密不透风，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虞森全程都没什么表情。
她目光冷淡的扫向周围一圈人，看着他们对她指指点点，露出鄙夷摇头都神色。
从神情和动作来看，似乎是在说：
这孩子没救了。
虞森忽然笑了一下。
这个画面，她很熟悉。
因为她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死掉的。
这个毫无形象指责她的人，是她喊了十五年的妈妈。
周围这些围观的人，是她喊了十五年的叔伯阿姨们。
那时她十五岁。
父亲瘫痪，弟弟贪玩，母亲日日操劳精疲力尽。
恰好全省有一场奥数比赛，鼓励初三的学生积极参加。
虞森参加了。
她拿了第二名，1500元奖金。
排名出来的时候，有人说：“你看，我就说奥数适合男孩子学吧？”
虞森没在意。
因为她现在只想为妈妈买一点舍不得吃的樱桃。
可是妈妈却只认为她想藏着这钱自己拿着上学，或是离家出走。
虞森不明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想要上学就是一种大逆不道。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想做一切事情，只要花钱了，耽误做家务的时间了，就是不务正业。
她很聪明，从小到大年年第一，奖状奖金都往家里拿了不少。
奖金一分没有给她。
奖状，也全都被当做了弟弟撕着玩的纸。
虞森确实藏了一笔钱。
因为她笃定，这个被她叫做妈妈的人不会给她交学费。
她只会哭着喊“家里没钱，你要逼死我吗”。
虞森也确实想要中考后就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离家出走。
因为她依旧笃定，这个被她叫做妈妈的人，只会可惜家里少了一个干活的人，怒斥养了一头白眼狼。
可这个家庭太压抑了。
虞森待不下去。
她知道为了能活，为了能为自己活，为了能自由的活，她必须离开。
想到这，虞森抬起头。
肩膀上被女人掐的生疼，但她还是笑。
那双眸子黑漆漆的，里面没有丝毫情绪。
“我就是没有良心，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女人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虞森太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反应了。
因为当时十五岁的她被女人那几拳打的岔气，说不上话。
女人摇晃她的动作停了下来，虞森轻而易举的就挣脱了。
她向后退了一步，平静的问：
“你真的觉得虞淼的车祸是因为我吗？”
“爸爸为什么会瘫痪？是为了救跑向马路的虞淼被车撞了。”
“虞淼现在又为什么会出车祸？”
虞森首视着女人，一字一顿。
“因为他蠢。”
“九岁的人，还敢吃陌生人给他的糖。”
“或许你应该感到庆幸他出了车祸。”
虞森弯下腰，捡起地上脏了的书包。
“至少现在，他只是断了一条腿。”
“落在人贩子手里，”虞森歪头笑了下，率首又天真，“应该只剩颗头是没用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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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身影定格。
周围所有的景色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色。
在此期间，又连接着无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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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杂乱的卧室里，消瘦苍老的父亲性格软弱。
他瘫痪了，行动不便，只有手能摸摸女孩的头。
然后哽咽着叹息的说：“姑娘，你离开这个家吧。”
“离开这里，你才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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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最好的那一间房，里面的摆设精美而童趣。
男孩坐在地毯上玩着小汽车，头也不抬的问旁边坐着的女孩。
“姐姐，等到我长大了，你也会一只伺候我陪我玩吗？”
女孩不说话。
男孩又说，“反正妈妈是这样说的。”
“她说你生来就是个倒贴钱的东西，现在伺候我，以后也得赚钱给我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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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持续响起刀切案板的声音。
女人一边切着五花肉，一边喃喃。
“还好让我发现了虞森藏钱的地方，不然她不声不响的就跑了。”
“他们说的对，女儿以后是要嫁人的，和家里养不熟。”
“还是儿子最好。”
“今天给儿子炖个红烧肉，补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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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楼底下因为母女俩的那一场家庭闹剧聚拢闲聊的人很快散去。
女人拿着从女孩书包里搜出来一千西百元和一袋樱桃上了楼。
女孩的书包被翻的乱七八糟，小心爱护的书本上被泥土和污水沾满，上面还有着几个脏脚印。
她被女人打到了后颈，岔了气，正伏在地上大口喘气。
可是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没有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
有小孩子想要过来帮忙，又被自家大人拉走。
“别往那边凑，那就是一个白眼狼，你以后可不能那样，知道吗？”
“可是她好像很不舒服……”
“和咱们没关系。”
没关系，所以高高挂起。
没关系，所以冷眼旁观。
可她想活。
有没有人可以救救她。
有没有人可以帮帮她。
【检测到您的生命体征正在迅速下降，即将死亡。
请问您是否愿意成为[殊途]求生游戏的内测玩家？】
虞森想活。
她拼尽全力的想要摆脱这一切，不是为了一死了之。
“我……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