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影)那“唯一的祭品”几个字,如同淬了寒冰的毒针,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脏。水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污浊的水滴声都仿佛被冻结。
祭品……龙血……
沈未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攥着血符地图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她猛地低头,那张暗红色的符纸在昏暗光线下,扭曲的线条仿佛真的活了过来,像一条在血泊中挣扎的邪龙,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腥甜气息。手腕上自己割开的伤口隐隐作痛,仿佛被那无形的“龙血”二字牵引着。
“疯子!”鬼面人嘶声咆哮,扶着太子的手臂剧烈颤抖,看向萧景琰(影)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刻骨的恨意,“那是……那是皇族禁术!是……是诅咒!你想用殿下的血……”他不敢再说下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不是‘想用’。”萧景琰(影)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早己注定的事实。他的目光掠过昏迷太子那焦黑的手,又扫过沈未央渗血的手腕,最后落回那张血符。“‘龙血祭启’,需要的是蕴藏龙气的血脉之力。他的血,或是……”他的视线在沈未央脸上停顿了一瞬,那眼神深得如同古井,几乎要将她溺毙其中,“……她的血。”
沈未央心头剧震!她的血?!原主顾未央的身体里,怎么可能有所谓的“龙气”?除非……她猛地想起冷宫密室中那些诡异的记录,想起顾氏被废黜的隐秘……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炸开!
“你究竟是谁?”沈未央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不再看那血符,而是死死盯住萧景琰(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你布下这个局,把我们所有人引入这死地,就为了这张通往地狱的门票?皇陵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用活人做祭品去开启?!”
萧景琰(影)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在污水中调整了一下姿势。项圈摩擦着脖颈狰狞的伤口,带出细微的血丝,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双冰冷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挣扎,最终又被强行压回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是谁?”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再次扯起那个毫无温度的笑意,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一个影子。一把刀。一个……容器。”
“容器?”鬼面人惊疑不定地重复,显然也无法理解这诡异的自称。
萧景琰(影)的目光转向沈未央手中的血符地图,那暗红的符文仿佛有魔力般吸住了他的视线。“皇陵里埋藏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也不是什么长生秘术。”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空洞,“是‘真相’。一个足以颠覆整个王朝,让所有冠冕堂皇的‘龙种’都原形毕露的……血淋淋的真相。”
“而开启这真相之门的钥匙,”他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枯瘦的指尖指向沈未央紧握的血符,“就是它。‘龙血祭启’,不是选择,是宿命。是这座皇城,这个姓氏,流淌在血脉里的……诅咒。”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触碰那符文,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恶和恐惧。
“宿命?诅咒?”沈未央冷笑,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法医的理智在疯狂运转,“少用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来蛊惑人心!我只知道,你想用活人的命去填一个不知所谓的坑!这张纸,还有那个密室夹层里的东西,就是你处心积虑留下的诱饵!你算准了我会找到它,算准了我会带回来!”
“是。”萧景琰(影)坦然承认,目光锐利如刀,“因为只有你,沈未央,或者说,只有承载了顾未央记忆碎片的你,才能解开那密室最后的秘密,才能看懂我留下的线索。也只有你……”他的视线再次扫过她手腕的伤口,意有所指,“……的‘存在’,才有可能打破这个死局。”
他的话像一团乱麻,又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沈未央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冷宫密室!那本厚厚的手札!夹层中属于萧景琰(影)的纸页!除了血符地图和药方,似乎……似乎还有别的!一些极其隐晦的、关于血脉、关于禁术、关于……替代品的零星记录!当时她急于寻找玄明子,根本无暇细看!
难道……他指的“打破死局”,与那些记录有关?!
就在沈未央心神剧震,试图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光时——
“呃……咳……”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的呻吟从鬼面人怀中响起。
真正的太子,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涣散而迷茫,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翳,显然剧毒的侵蚀和玄明子霸道药力的冲击让他极度虚弱。他的视线没有焦距地晃动了几下,最终,无意识地落在了沈未央手中那张摊开的、在昏暗中暗红如凝血的血符地图上!
当那扭曲的、如同泣血邪龙般的符文映入他涣散的眼瞳时——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撕裂了地牢的死寂!
太子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爆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力量,猛地从鬼面人怀中弹起!他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眼球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暴突,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死死盯着那张血符,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地狱景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不……不要!拿走!拿走它!!”他歇斯底里地嘶吼,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刻入骨髓的恐惧,“诅咒!是那个诅咒!!它又来了!它缠上我了!啊——!!!”他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仿佛要驱赶无形的恶鬼,身体因极度的惊惧而剧烈抽搐,眼看就要再次昏厥过去!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鬼面人骇然失色,手忙脚乱地想要按住失控的太子,却被太子爆发的力量猛地甩开!
太子如同疯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血符上,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嘶喊:“血……都是血!龙在哭!它在哭啊!皇陵……皇陵开了!它吃了……吃了所有人!父皇……母后……都……都被它吃了!!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预言般的绝望,“谁也逃不掉!龙血祭启……祭启……我们……都是祭品!祭品——!!!”
最后一个字如同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他身体猛地一挺,眼白上翻,再次首挺挺地倒了下去,彻底昏死过去,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剧烈地痉挛着。
水牢里一片死寂。
鬼面人如同被雷击中,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看向那张血符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太子那崩溃的嘶吼,那如同亲眼目睹地狱般的描述,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开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沈未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手中的血符地图仿佛瞬间变得滚烫而沉重,那暗红的符文在昏暗中仿佛真的在蠕动、在泣血!太子口中的“父皇母后”……被“它”吃了?难道先帝和先皇后的暴毙……也和这诡异的“龙血祭”有关?!
她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隔壁水牢中的萧景琰(影)。
他依旧半身浸在污水中,湿发遮面。但这一次,沈未央清晰地看到,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在太子崩溃嘶吼的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极其浓烈的情绪——不是惊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以及,一种深沉的、如同背负着整个地狱的……疲惫。
仿佛太子那疯魔的呓语,正是他早己预料、甚至……早己目睹的结局。
“他看到了什么?”沈未央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指向昏迷的太子,质问萧景琰(影),“那诅咒……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