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物质家族的石屋时,她总被冻醒、饿醒,或是被唐兰她们故意踢门的声音吓醒,一夜能醒七八次,醒来时浑身都是熵尘味,衣服黏在身上,像层洗不掉的泥。可现在,身下是软得能陷进去的床垫,盖着的被子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连呼吸都觉得顺畅,胸口那股被蚀灵素压着的闷痛感,好像都淡了些。
“唔……”她伸了个懒腰,圆滚滚的胳膊腿舒展开来,骨头缝里都透着松快。低头闻了闻袖口,没有石屋的霉味,没有矿洞的尘沙味,只有昨晚温泉的清冽气,混着点流萤花的淡香。
身体不臭了。
这个念头像颗甜果,在心里炸开点小小的雀跃。原主的记忆里,因为蚀灵素的副作用,她总爱出汗,身上常年带着股挥之不去的酸腐味,这也是唐兰她们嘲笑她“像熵魇魔的窝”的原因。可现在,泡过粒子海的温泉,换了干净的睡袍,连皮肤都透着点水润的光,再也不是那个被异味缠着的可怜虫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铺着星轨纹地毯的地板上,软乎乎的,不像石屋的地面那样硌得脚疼。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晨光“唰”地涌进来,铺满整个房间——远处的粒子海泛着金红的浪,要塞山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几只流光鹿的虚影在林间跳跃,像撒了把会动的碎星。
“原来粒子星的早上这么好看……”她趴在窗台上,圆脸上漾着真切的笑意。以前在石屋,早上只能看到灰扑扑的矿洞顶,连太阳都难得见一次,哪有这样的景致?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是虎罗炽和鹤汀在说话。她赶紧换好衣服——暗紫色的裙装,比昨天的更宽松些,衬得她愈发圆滚滚的,却透着股干净的朝气。
下楼时,虎罗炽正坐在餐桌旁擦光子刃,银亮的刃面映出他专注的侧脸;鹤汀在厨房忙活,淡青色的粒子正围着汤锅旋转,飘出的香气。
“醒了?”鹤汀回头,眼尾的纹路弯了弯,“快来尝尝粒子海的银鱼粥,对暗物质虚胖有好处。”
唐雪梅走到餐桌旁,坐下时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以前在唐家,她总被说“胖得压塌椅子”,可虎罗炽只是把粥推到她面前,淡淡道:“多吃点,今天要走山路,得有力气。”
她捧着温热的粥碗,银鱼的鲜混着米粒的香,在舌尖化开。晨光透过窗户落在粥里,映得那点热气都泛着金。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对面擦刃的虎罗炽,又看了看厨房门口忙碌的鹤汀,突然觉得,这粒子星的日子,好像真的有了点值得期待的样子。
至少能睡个好觉,能吃口热粥,能在晨光里,不用担心下一秒会有石头砸过来。
她舀了一大勺粥塞进嘴里,圆乎乎的脸颊鼓起来,像只偷吃到好东西的小兽。只是眼底深处,那点属于熵魇秽大统领的锐利,正悄悄醒过来——吃完这碗粥,就该去熵魇森林了,那里还有场好戏等着她呢。
虎罗炽擦完光子刃的手顿了顿,转身从餐边柜上拎过个描金食盒。盒盖打开时,里面的糕点泛着淡淡的星光——是星髓糕,用粒子海深处的星髓冻和光麦粉做的,晶莹剔透的方块,里面裹着层流动的金芒,像把星星切成了小块。
他把食盒往唐雪梅面前推了推,银甲的袖口蹭过桌面,带起点细碎的光粒:“早上光喝稀饭顶不住。”他的声音还是有点硬,却比平时放软了半分,“这星髓糕含光子能量,能补精神力,比你偷偷藏起来的压缩饼干强。”
唐雪梅的脸“腾”地红了。她确实在兜里揣了两块原主留下的压缩饼干,怕自己吃太多被嫌弃,没想到被他看见了。她捏着勺子的手指蜷了蜷,小声说:“可是……我己经很胖了,再吃这个,会不会更胖?”
“胖怎么了?”虎罗炽抬眼,琥珀色的瞳孔首视着她,没什么表情,话却说得首白,“粒子星的雌性,精神力强才是根本。你4S级的精神力,配这两三百斤的体重,刚刚好——看着踏实。”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耳根悄悄泛了点红,补充道,“而且……你这样胖乎乎的,比那些瘦得像光杆粒子的好看,可爱。”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像怕被风刮走,却清晰地落进唐雪梅耳朵里。
她愣住了,手里的勺子差点掉进粥碗。
在暗物质家族,“胖”是原罪,是唐兰她们嘲笑的把柄,是“废物”的标签。从来没人告诉她,胖也可以是“踏实”,是“可爱”。她看着虎罗炽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却从他微顿的喉结和泛红的耳根里,读出了点笨拙的真诚。
旁边的鹤汀刚端着小菜过来,闻言笑出声,淡青色的粒子在他指尖打着转:“虎罗炽这是开窍了?平时连夸人都不会,今天居然会说‘可爱’了。”他把一碟水晶虾饺放在唐雪梅面前,“别听他的,他是怕你饿着,等会儿在森林里没力气跑。不过说实话,你脸颊的肉嘟嘟的,确实比干瘦的讨喜。”
唐雪梅被两人说得更不好意思了,低下头,用勺子戳着碗里的银鱼粥,小声嘟囔:“你们别取笑我了……”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像被星髓糕的金芒烫了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食盒里捏起一块星髓糕。糕体凉凉的,入口即化,金芒在舌尖炸开,像喝了口温暖的阳光,精神力都跟着舒展开来。
“好吃……”她眼睛亮了亮,又捏起一块,这次没等别人劝,自己就塞进了嘴里。
虎罗炽看着她鼓起来的脸颊,像只揣了满腮帮子食物的仓鼠,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松。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把另一碟能量果推到她手边——那是用奇异粒子催熟的,红得像小太阳,据说吃了能让皮肤更有光泽。
唐雪梅一边吃,一边偷偷想:原来被人劝着吃东西,是这种感觉。不用怕被骂“猪”,不用躲在石屋里啃干饼,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吃着,还被说“可爱”。
粒子海的晨光透过窗户,落在星髓糕的金芒上,落在唐雪梅圆乎乎的侧脸上,也落在虎罗炽悄悄勾起的嘴角上。
等她终于放下勺子,拍了拍鼓鼓的肚子,虎罗炽才站起身,拎起旁边的光子枪:“吃饱了就出发。鹤汀,把你的探测仪带上。”
唐雪梅跟在两人身后往外走,摸着兜里还没吃完的星髓糕,突然觉得,这两三百斤的体重,好像也没那么需要着急减掉了。
至少此刻,有人觉得她这样,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