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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巴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前行，发动机的轰鸣声与窗外呼啸的风声交织成一片。赵小天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山峦，手中的旅游规划方案被捏出了褶皱。身旁的林晓微则紧盯手机屏幕，指节在亮灭的屏幕上反复，几次解锁又迅速锁屏，塑料外壳被指甲刮出细微的声响。
“晓微，你有心事？” 赵小天打破沉默。林晓微猛地抬头，慌乱中差点将手机掉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就是信号太差。” 她将手机塞回包里，动作却不自然地僵硬。赵小天没再追问，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 那里还留着昨夜熬夜修改方案时，被钢笔压出的凹痕。
车轮碾过一处大坑，车身剧烈摇晃。林晓微的头重重磕在车窗上，闷响惊动了前排打盹的老农。老人回过头，露出一口残缺的牙齿笑道：“闺女，用这垫子靠着。” 说着便解下肩上的蓝布毛巾，叠成方块递过来。林晓微眼眶泛红，连声道谢。这一幕让赵小天心头一颤，他想起三天前在李家村，七十八岁的李奶奶硬塞给他两个烤红薯，粗糙的手掌布满裂口，却把温热的红薯捂得严严实实。
“赵乡长，您说咱这规划...... 真能行吗？” 林晓微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吵醒什么。赵小天望着她眼底的血丝，想起昨夜办公室里，她强撑着困意核对数据，困极了就用冷水泼脸的模样。他刚要回答，手机却在此时震动起来。是王金生发来的照片：画面里，十几个村民正顶着烈日搬运石块，汗水浸透的衣衫紧贴在佝偻的背上，却人人都在笑。
记忆突然翻涌。初到山水乡时，他在暴雨夜背着高烧的孩童狂奔五公里求医；在王家村的晒谷场，听老人们讲述当年张建国带领大伙修水渠的故事；还有林晓微，为了拍摄宣传素材，在竹林里摔得满身泥泞却依然举着相机。这些画面与此刻手机里的照片重叠，让他喉咙发紧。
“能行。” 赵小天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但或许...... 可以更快。” 他的思绪飘向刘昊经营的万洋集团，想起集团会议室里那面 “饮水思源” 的匾额。作为最大的财团，刘昊只要打个电话，就能为山水乡带来亿万级的投资。可他当初拒绝了刘昊的提议，甚至赌气般切断了与对方的经济往来，只为证明自己能凭能力闯出一片天。
林晓微突然解开包扣，露出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最上方 “父亲” 两个字被反复拨打又挂断，最近一次通话停留在凌晨三点。
车窗外，暮色渐浓。远处的梯田里，几个身影正弯腰收割，镰刀挥舞间扬起细碎的金芒。赵小天想起张建国在动员会上的话：“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眼睁睁看着周永胜把山水乡折腾成那样却不敢吱声。”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溅出来，“权力不是用来爱惜羽毛的！”
“我错了。” 赵小天突然抓住林晓微的手腕，眼中闪着光，“不是错在想求助，而是错在把个人名声看得比百姓福祉还重。” 他掏出手机，通讯录里刘昊的号码。“你看这些照片 ——” 他将王金生发来的图片一张张划过，“这些老人，他们等不起我们慢慢证明自己。如果能用合理的资源，让他们在有生之年看到山水乡变好，为什么要固执地拒绝？”
林晓微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悬在手机拨号键上方迟迟未落。赵小天则己经按下通话键，听筒里 “嘟嘟” 的等待音像鼓点般敲击着心脏。车恰好驶入隧道，黑暗吞没了两人的面容，却吞没不了逐渐坚定的眼神。当隧道尽头的光再次涌来时，赵小天听见刘昊略带惊讶的声音：“小天？”
“兄弟，我想请你帮个忙......” 赵小天望向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正将山峦染成金色，“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山水乡的两万乡亲。”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释然，“这次，我想真正为人民服务一回。”
中巴车驶出隧道，满天星斗倾泻而下。赵小天笑了，眼中闪烁的不只是星光，更是对未来的笃定。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初心，不是固执地单打独斗，而是放下所谓的 “名声” 与 “证明”，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去托起百姓沉甸甸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