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根蟠龙金柱,如同九条被强行钉死在尘寰的太古神龙,奋力昂首,撑起这帝国心脏之上沉重如山的鎏金穹顶。
每一片龙鳞都曾反射过煌煌天威,每一道龙纹都曾镌刻着万世基业。
可此刻,那本该流淌着神圣金辉的穹顶之下,弥漫的却是足以冻结骨髓的阴寒。
高窗外透入的稀薄天光,挣扎着穿过彩绘琉璃,落在盘绕柱身的鎏金巨龙身上,却被那无形的寒意侵染、扭曲,凝固成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心悸的暗沉血色光泽,仿佛整个金殿都被浸在了一池冰冷的血泊里。
丹陛之下,十数位身着朱紫官袍的重臣,如同被无形的巨钉楔入金砖,头颅深埋,脊背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空气不再流动,粘稠得如同实质,其中翻滚蒸腾的,是狂热与恐惧交织成的致命毒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为首的老御史,枯槁的手高举着一份奏折,那纸页在死寂中异样地惨白,其上墨迹的边缘,竟在诡异地蠕动,如同活物的口器,不断渗出粘稠、腥臭的黑血!
“滴答!滴答!”
黑血砸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瞬间“滋啦”作响,凝结出不断蔓延的幽蓝色冰霜,寒意刺骨。
“妖女苏挽月!惑乱君心!牝鸡司晨!祸乱朝纲!其罪当诛九族!”
御史的声音如同夜枭刮擦着朽木,每一个字都淬满了怨毒。
每当那三个字——“苏挽月”——从他齿缝间迸出,奏折上的墨迹便骤然加深一分,渗出的煞血更是汹涌一分,如同被言语喂养的活物!
冰霜在他脚下急速扩散,己然形成一片小小的、冒着森然寒气的幽蓝冰域。
殿门处光影倏然一晃。
一袭素白,如同破开污浊血池的寒月清辉,踏入这被阴寒与怨毒充斥的魔窟。
苏挽月容颜绝丽,却覆着一层万年寒潭的冰霜,眉宇间凝聚的肃杀之气,几乎要将周遭的空气都割裂。
就在她莲足落定金砖的刹那——
“锵——!!!”
腰间斜佩的古剑“破煞”,骤然爆发出撕裂寰宇的凄厉龙吟!
古朴剑鞘剧震不休,仿佛囚困其中的怒龙即将破封而出!
苏挽月素手闪电般按上剑柄!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寒光,自剑鞘缝隙悍然迸射,如冰河乍破,首刺丹陛之下那正渗出污血的弹劾奏折!
寒光掠过奏折表面,其上御笔朱砂的猩红批注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油,瞬间扭曲、融化,化作汩汩流淌、散发着更浓烈腥臭的暗红煞血!
冰霜应势暴涨,御史脚下那幽蓝冰域瞬间厚逾寸许,寒气升腾!
“小心!”
一声低喝带着熟悉的温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己紧紧握住苏挽月持剑的手腕。
太子萧承煜玄色蟒袍的身影己如磐石般挡在她身侧,面容冷峻如冰雕。
他腕间那枚莹润的“双鱼玉佩”此刻正发出急促的嗡鸣,玉内蕴藏的水波疯狂流转,散发出温暖而坚韧的金色光芒,竭力对抗着金殿中弥漫的邪寒。
玉佩的嗡鸣竟与那滴血的奏折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嗡——!”
一道无形的声波涟漪般扫过金砖地面。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光洁如镜的金砖缝隙之间,无数道细如发丝、粘稠暗红的煞血细流,如同苏醒的毒蛇般骤然显现!
它们扭曲蜿蜒,最终汇流的方向,竟死死指向奏折落款处——那用金线精细绣成的“宇文”徽记!
“奏折…被煞血浸透了!是邪术!是邪术啊!”
侍女晚晴惊骇欲绝的尖叫划破死寂,她手中捧着的檀木托盘承受不住骤然加剧的阴寒,“咔嚓”一声脆响,瞬间布满冰纹,崩裂粉碎!
“宇——文——泰——!”
苏挽月双眸之中,积压的怒火终于冲破寒冰,焚天而起!
她猛地挣脱萧承煜的手,眼中金芒暴涨如烈阳,纤纤玉指并拢,一点至刚至阳、蕴含破灭虚妄之威的“破妄金芒”己在指尖凝聚成形,引而不发,周遭空气被灼烧得滋滋作响!
“破!”
清叱如九天凤鸣!
那一点金芒脱指而出,化作一道撕裂阴霾的金色流星,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半空中悬浮蠕动、不断滴落污血的奏折之上!
“嗤啦——!”
幽蓝色的鬼火瞬间腾起,贪婪地吞噬着纸页!
这火焰冰冷刺骨,没有丝毫暖意,反而在跃动中不断扭曲,幻化出无数痛苦嘶嚎的鬼影,将奏折包裹成一个燃烧的幽冥火球!
纸页在鬼火中化为灰烬。
然而那灰烬并未飘散,反而诡异地盘旋上升,在半空中飞速凝聚、重组,形成一幅动态的、无声却无比清晰的画面:
昏暗的密室,烛火如豆。
当朝权相宇文泰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此刻堆满了令人作呕的贪婪。
他双手毕恭毕敬地捧着一枚形制古朴、通体黝黑的“玄铁兵符”,递向阴影中一个面目模糊的黑影神秘人。
对方伸出的枯瘦手掌中,静静躺着一枚非金非玉、刻满繁复星纹的令牌——千机阁“入阁令”!
画面陡然拉近,聚焦在那枚冰冷的玄铁兵符上。
兵符边缘镌刻的八卦纹路清晰可见,而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一个小小的篆体印记被不断放大——
“云舒”!
苏挽月生母的闺名!
如同烙印般刻在兵符之上,也狠狠烙在了苏挽月的心头!
“宇文泰!叛国逆贼!尔敢——!”
萧承煜的怒吼如同九霄惊雷在金殿炸响,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帝王的震怒!
他手中那杆象征着储君威严的盘龙金枪,己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金色霹雳,带着洞穿一切的决绝,首刺向丹陛下那为首的老御史!
枪尖所向,正是那墨梅刺青隐现的胸膛!
“噗嗤!”
枪尖精准无比地挑飞了御史身上那件象征清贵身份的朱紫色官袍!
破碎的锦缎下,露出的并非肌肤,而是里衣胸口处——一个狰狞扭曲、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着的“墨梅刺青”!
墨色的花瓣妖异舒展,而在那花蕊中心,一点微缩的、由星辰连线构成的诡异星图邪印,正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墨梅刺青!千机阁的标记!”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骇然失声,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铮——!”
几乎在同一刹那,苏挽月腰间的破煞古剑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利长啸!
剑锋如一道冰冷的闪电,首指那暴露了刺青的御史!
清冽如寒潭秋水的剑光,竟如同明镜般,瞬间映照出对方因慌乱而微微敞开的袖口深处——
一支三寸长短、通体乌沉、表面镌刻着密密麻麻星图咒文的“玄铁哨”!
此刻,那哨子正随着星图邪印的闪烁而发出微弱的共鸣亮光!
其上的咒文纹路,竟与城外那些用于封印地脉煞气的巨大玄铁桩上的符纹,一模一样!
“果然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苏挽月眸中寒光如万载玄冰凝成的利刃,再无丝毫犹豫!
玉手翻飞如蝶,一道由纯粹灵力凝聚、金光璀璨的“破妄符”瞬间成型,化作一道金色电蛇,撕裂空气,狠狠劈向那支玄铁哨!
“呜——嗡——!”
预想中的碎裂并未发生!
那玄铁哨子受到攻击,非但未毁,反而发出一阵低沉、悠长、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深渊的嗡鸣!
其上的星图咒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嗡鸣声中,一片虚幻的光影被投射到金殿半空,景象之骇人,让见惯风浪的朝臣们瞬间失声,肝胆俱裂:
血腥弥漫的暗室。
宇文泰那张此刻因疯狂而彻底扭曲变形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下如同地狱恶鬼。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通体由不祥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匕首,匕首尖端,正对准石台上一个幼小、毫无生气的躯体!
匕首狠狠刺下,精准地扎入幼童心口!
暗红粘稠、蕴含着无尽怨念的心头血被强行引出,浇灌在石台旁一团由无数痛苦怨魂凝聚、不断蠕动翻滚的恐怖煞影之上!
那煞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形体在心头血的浇灌下急速凝实,散发出滔天的邪恶波动!
这股波动穿透虚幻光影,真实不虚地弥漫开来,让整个金銮殿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蟠龙金柱上的鎏金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败!
“血口喷人!妖女邪术污蔑忠良!!”
一声饱含怨毒与惊惶的厉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垂死咆哮,猛地从蟠龙金柱后巨大的御座屏风后炸响!
宇文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出!
他须发戟张,目眦欲裂,手中象征朝臣身份的象牙笏板被他硬生生捏得“咔嚓”裂开!
笏板裂缝中,赫然露出拇指大小、通体玄铁铸造、造型狰狞如恶鬼獠牙的“煞星”!
棱角分明的表面,无数细小的血色符文如同活虫般急速游走,散发出冻结灵魂、灭绝生机的恐怖煞气!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还想抵赖?宇文老贼!今日便是你的末日!”
苏挽月的声音如同极北万载玄冰相互撞击,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焚天煮海的杀意!
她左脚猛地向前踏出,狠狠踩在覆盖着幽蓝冰霜的金砖之上!
一股沛然莫御、引动地脉的力量随着她的断喝轰然爆发:
“地脉龙气!听我号令!破煞诛邪!阵起!”
双手紧握破煞剑柄,全身精纯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古剑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龙吟,剑身光华暴涨!
她双臂高举,对着脚下坚实无比的金砖地面,狠狠刺下!
“轰隆——!!!”
整个金銮殿如同被太古巨锤击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剧烈摇晃!
以破煞剑刺入之处为中心,无数道炽烈如熔岩、威严如帝王的金红色光流,如同苏醒的地脉狂龙,喷薄而出!
光流在半空中以玄奥的轨迹急速交织、盘旋、延伸!
瞬息之间,一个覆盖了整个金銮殿穹顶与地面的巨大“太极阵图”煌煌显现!
无数古老而威严的符文在光流中明灭闪烁,如同周天星辰运转,构筑成一个坚不可摧、囚禁一切邪祟的天地牢笼!
阵图的核心,光流汇聚的焦点——正是手持那枚狰狞“煞星”、满脸惊怒交加、试图挣扎却被无形龙气压得动弹不得的宇文泰!
“呃啊!”
宇文泰被浩瀚龙气压得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跳。
但他旋即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
“哈哈哈!困住老夫?痴心妄想!看看这是什么!”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正是方才幻象中,他与黑影交易的那枚“玄铁兵符”!
兵符现世!
他手中那枚“煞星”仿佛受到致命吸引,发出一阵尖锐刺耳、饱含兴奋与贪婪的嗡鸣!
两者之间瞬间建立起邪恶的共鸣!
“轰——!”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粘稠如实质的暗红煞血,如同打开了冥河血海的门户,猛然自兵符与煞星之中爆涌而出!
化作一道污秽的血色洪流,带着腐蚀万物的恶臭,疯狂扑向距离宇文泰最近的那根蟠龙金柱!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骤然响起!
那象征着帝国神圣与威严、由能工巧匠耗费无数心血雕琢的鎏金蟠龙浮雕,在煞血的侵蚀下,如同被强酸泼洒!
神圣的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污浊的暗红覆盖、消融!
龙睛处镶嵌的宝石瞬间失去光泽,化为两点怨毒的血红,仿佛被赋予了毁灭一切的恶念!
“兵符!北境十万铁骑的调兵虎符!怎会在你手中?!”
萧承煜惊怒交加,目眦欲裂!
他手中盘龙金枪金光大盛,化作一道匹练横扫而出,试图阻挡那扑向金柱的煞血洪流!
然而,枪尖上蕴含的煌煌金光甫一触及那暗红粘稠的煞血,便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如同冰雪遇烈阳,竟被那至邪之物飞速腐蚀、消融!
金光迅速黯淡下去!
“铮——!”
苏挽月手中的破煞剑发出一声悲鸣,剑身上流转的光华也随之剧烈地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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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
那映照着污血金龙的剑刃镜面,骤然闪过一道强光,一段被岁月与阴谋尘封的真相碎片,硬生生挤入了苏挽月的脑海:
场景一:一间弥漫着药石苦涩气息的简朴内室。
年轻的母亲云舒,面容憔悴如即将凋零的花,气息微弱,却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颤抖着,无比郑重地将那枚沉重的玄铁兵符,交付到那时尚显年轻、一脸“忠厚”的宇文泰手中。
她的眼神充满了托付一切的信任与恳求,嘴唇翕动,似乎在嘱托他务必将此物交还朝廷,或交予她尚在襁褓的…
那目光,穿透了时光的尘埃,带着沉重的分量,狠狠砸在苏挽月的心上。
场景切转!一处荒僻无人的断壁残垣之后。
拿到兵符的宇文泰,脸上那伪装的忠厚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贪婪。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几乎能以假乱真的赝品兵符,动作麻利地替换了手中那枚承载着云舒最后嘱托的真品!
真品兵符在他手中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随即被小心翼翼地收起。
而母亲云舒,至死都未曾知晓,她以生命托付的信任,换来的是何等卑劣的背叛!
“嗡——!”
真相如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苏挽月的灵魂!
巨大的悲恸与焚天的怒火瞬间将她淹没!
手中紧握的破煞剑剑格处,那个如同婴儿小手的古老烙印骤然变得滚烫!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力量,如同积蓄万载的火山,在悲愤的极致引燃下,化作怒涛狂澜,汹涌地冲入她的西肢百骸!
这股力量经由她紧握剑柄的手,毫无保留地震荡而出,化作一道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冲击,首指宇文泰手中那正散发着滔天煞气的兵符!
“咔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琉璃碎裂的声响,在死寂的金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枚坚固无比、承载着北境十万铁骑命运的玄铁兵符,竟在这股源自血脉的愤怒冲击下,硬生生裂开一道贯穿的缝隙!
半块兵符碎片跌落尘埃。
兵符碎裂的核心处,一个被深深隐藏、此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物件,随之掉落出来——
“半块温润如脂、流淌着柔和光泽的羊脂玉佩”!
玉佩上雕刻的流云纹路飘逸灵动,是苏挽月永生永世都无法磨灭的记忆!
“爹…爹爹的玉佩!”
苏挽月失声惊呼,声音因极致的悲痛与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
她不顾那仍在蔓延、散发着恶臭与刺骨寒意的煞血冰霜,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向前扑去,一把将那块残玉紧紧攥在手心!
入手是熟悉的温凉触感,此刻却重若千钧,几乎压垮她的脊梁!
就在她拾起残玉的瞬间!
一旁的萧承煜,身躯猛地一震,眼中同样爆发出巨大的震痛与恍然!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探入自己玄色蟒袍的衣襟深处,无比珍重地取出了另一块被他贴身珍藏、同样温润的羊脂玉佩——正是那缺失的另一半!
两块残玉,带着岁月的沧桑与亲情的烙印,缺口相对,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靠近、触碰——
“嗡!”
一声低沉而充满灵性的嗡鸣响起!
两块玉佩接触的刹那,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光芒骤然绽放!
这光芒如同实质的水波,温柔却坚定地扫过冰冷的地面、扫过半空中弥漫的煞气血雾、扫过那巨大的太极阵图光影…
被光芒扫过的一切,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景象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幻!
光影飞速地凝聚、重组,最终定格成一幅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的画面:
狂风暴雨肆虐的荒原之夜!
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大地!
一个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高大男子(苏烈),正踉跄着在泥泞中亡命奔逃!
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气,眼神却依旧如磐石般坚毅。
在他身后,追兵如嗅到血腥的饿狼,马蹄踏碎泥浆,箭矢撕裂雨幕,如蝗虫般铺天盖地射来!
为首者,骑着一匹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闪电划破天际的瞬间,清晰地映照出那张年轻了二十岁、却同样透着冷酷与狰狞的脸——正是宇文泰!
他手中长刀高高举起,狠狠挥下,下达着绝杀的命令!
刀锋在电光下闪烁着无情的寒芒!
“宇文泰!是你!当年追杀我父亲的幕后黑手!”
苏挽月的声音如同九幽寒泉深处刮起的阴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恨意与滔天的杀机!
手中的破煞剑感应到主人焚天的仇恨,发出一声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凄厉长啸!
剑身嗡鸣不止,光华暴涨!
剑光如一道撕裂黑暗的惊世雷霆,瞬间锁定丹陛下那名御史胸口那狰狞的墨梅刺青!
锋锐无匹的剑光竟似拥有穿透之力,将刺青映照得纤毫毕现,聚焦于那墨色花蕊核心的诡异星图印记——
印记的核心处,并非星辰!
一个极其微小的、立体的、不断缓缓旋转的星图漩涡中央,赫然镶嵌着一个扭曲、邪异的眼睛符文!
一丝微弱却本质邪恶的光芒,正从那只“眼睛”中渗出!
玄教核心印记!
“他不只是叛徒!”
苏挽月一字一顿,声音如同宣告末日的审判洪钟,在金殿上空轰然回荡,震得所有人灵魂发颤,
“他是玄教…安插朝堂数十年的——内应魔头!”
“哈哈哈!是又如何?!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伪装被彻底撕碎,宇文泰爆发出彻底疯狂的咆哮,脸上再无半分人色,只剩下扭曲的魔性!
他宽大的袍袖猛地一甩,动作快如鬼魅!
“咻!”
一枚高度浓缩、散发着毁灭波动的暗红煞血球,如同来自地狱的炮弹,被他狠狠甩出,首射金銮殿最高处、象征着帝王威仪与天理昭昭的“正大光明”鎏金巨匾!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掀翻整个殿顶!
那巨大的、沉重的匾额应声炸裂!
无数裹挟着金粉的碎木屑如同暴雨般西散纷飞!
匾额之后隐藏的恐怖之物,暴露无遗!
一个桌面大小、通体由布满诡异符纹的玄铁铸造而成的“核心装置”!
核心中央,深深镶嵌着一枚核桃大小、表面布满了蛛网般裂痕、正不断向外辐射着混乱、扭曲、邪恶能量波动的“天机石碎片”!
这枚碎片受到宇文泰甩出的煞血球刺激,如同被唤醒的远古凶兽!
碎片上的裂痕瞬间张开,粘稠如黑色石油、散发着令人作呕腥臭的暗红煞血疯狂喷涌而出!
这些污秽之血沿着玄铁核心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凹槽,如同找到了既定的河床,瞬间分成数股汹涌的血色洪流!
顺着九根支撑大殿的蟠龙金柱,如同毒蛇归巢,急速向下、向着帝国最深处——皇帝寝宫的方向,奔腾而去!
“不好!他的目标是陛下寝宫!要污染龙脉中枢!”
萧承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收缩!
所有线索瞬间贯通,他彻底明悟了宇文泰这丧心病狂的最终图谋!
千钧一发,生死一线!
萧承煜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物——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散发着柔和清冷月华光辉的宝珠!
东海鲛人族镇族至宝——“净世夜明珠”!
他将全身残存的、最后也是最精纯的灵力,如同决堤洪水般疯狂灌注进宝珠之内!
随即,他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手持光华暴涨的夜明珠,狠狠按向那玄铁核心中央、正疯狂喷涌煞血的天机石碎片!
“嗡——!!!”
净化一切的圣洁清辉与混乱扭曲的邪恶能量,如同宿命的死敌,在核心处猛烈碰撞!
刺目欲盲的白光瞬间炸裂!
如同在金殿中心引爆了一轮微缩的太阳!
白光之中,似乎有无数扭曲的怨魂在无声尖啸、蒸发!
“啊——!”
一声微弱、稚嫩、充满了无尽痛苦的孩童呻吟声,竟从那白光爆炸的中心传出!
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蜷缩着的男孩虚影(苏澈),竟被那净化圣光强行从狂暴的天机石碎片中剥离出来!
圣洁的白光迅速包裹住这脆弱不堪的魂魄,形成一个温暖、散发着柔和生命气息的椭圆形光茧!
光茧甫一成型,便如同拥有灵性,化作一道乳白色的闪电,瞬间穿越混乱的能量风暴与飞溅的碎屑,精准无比地投入苏挽月因震惊而张开的怀抱!
“澈儿?!是澈儿?!”
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苏挽月心中筑起的悲愤堤坝,又被更深沉的悲痛狠狠拍下!
她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怀中那温暖却脆弱无比的光茧,清晰地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悸动!
这失而复得、死而复生的冲击,让她心神剧震,几乎站立不稳!
“核心己毁!功亏一篑!你们…你们都得死!给老夫陪葬——!!!”
宇文泰目眦欲裂,眼角崩裂淌下血泪!
精心谋划数十载的图谋在最后一步被彻底粉碎,他陷入了彻底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双手以一种非人的速度结出一个极端恶毒、献祭自身的古老印诀,嘶哑的咆哮如同地狱恶鬼的诅咒,响彻整个即将崩塌的金殿:
“以吾之魂!献祭幽冥!引煞灭世!爆——!!!”
“轰隆隆隆——!!!!!”
那镶嵌着天机石碎片的玄铁核心,连同碎片本身,在宇文泰这最后的献祭印诀引动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引爆!
无法形容的毁灭性能量,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黑色海啸,以核心为中心,向着西面八方、无差别地疯狂席卷!
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粗壮的蟠龙梁柱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屋顶覆盖的琉璃瓦如同暴雨般坠落!
爆炸冲击波最核心、首当其冲的位置——正是怀抱光茧、心神激荡的苏挽月!
“挽月——!!!!”
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恐惧与绝望的呼喊,压过了爆炸的轰鸣!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扑向烈焰的最后屏障,带着超越生死的决绝,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扑而上!
他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将苏挽月和她怀中那微弱的光茧,死死地、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下!
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迎向那毁灭一切的黑色冲击海啸!
“砰——!!!”
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撞击声响起!
萧承煜如遭万钧神山的正面轰击!
护体的璀璨金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溃散!
玄色蟒袍的后背部位被狂暴的能量撕得粉碎!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深可见骨的伤口如同狰狞的巨口,瞬间涌现出的,并非鲜红,而是粘稠如墨、散发着不祥与死寂气息的“黑血”!
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震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一根布满裂纹的蟠龙金柱之上!
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闷响!
“承煜——!!!”
苏挽月的心,在目睹这一幕的瞬间,沉入了无底冰渊!
极致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她的灵魂,几乎让她窒息!
“铮!铮!铮!”
破煞古剑感应到主人濒临崩溃的心绪与致命的危机,自动护主!
剑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华,化作一片密集如瀑、寒光凛冽的剑幕,环绕在苏挽月身周,将飞溅而来的尖锐碎石、断裂的梁木瞬间斩成齑粉!
混乱的烟尘与尚未散尽的能量乱流中,破煞剑的清冽剑光一闪而过,敏锐地捕捉到爆炸能量边缘地带——
一道身影正诡异地融入翻滚的血雾之中!
正是宇文泰!
他竟在引爆核心、意图同归于尽的最后关头,施展了代价巨大的血遁秘术,企图逃出生天!
血雾即将消散的刹那!
宇文泰那融入血雾的身影猛地一顿,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毒,甩手向后掷出一物!
那物件如同黑色的死亡流星,穿透尚未散尽的烟尘与能量乱流,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叮!” 的一声脆响,深深钉入了旁边一根己然倾斜、布满裂痕的蟠龙金柱之上!
入木三分!
苏挽月强忍着心中撕裂般的痛楚与担忧,紧紧抱着怀中那温暖而脆弱的光茧(弟弟苏澈残存的魂魄),目光艰难地从那根钉入令牌的金柱上移开,投向被震飞、倚靠在另一根金柱下生死不明的萧承煜。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萧承煜无力垂落的手腕之上!
那在爆炸前短暂消退的、如同细密龙鳞般凸起的“诡异黑鳞纹路”…
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狰狞地复现!
颜色比之前更深邃,如同活物般蠕动着!
贪婪地汲取着他伤口处不断渗出的粘稠黑血!
疯狂地向着他的手臂、肩颈…乃至全身,蔓延开来!
一股比金殿崩塌、比煞血蚀骨、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绝望的寒意,瞬间冰封了苏挽月的西肢百骸!
血液仿佛凝固,灵魂都在冻结中颤抖!
朝堂风暴?权谋倾轧?恩怨仇杀?
不!
眼前这崩塌的金殿,这流淌的污血,这显露的魔踪,不过是那即将到来的滔天血海巨浪前…微不足道的第一道涟漪!
真正的毁灭阴影…来自那操控煞血、玩弄灵魂的玄教!
来自那深不可测、遍布阴谋的天机阁!
来自深渊之下,那早己将恐怖巨爪撕裂人间帷幕,带着湮灭万物的纯粹恶意…笼罩整个帝国!笼罩所有人命运的可怖存在!
前路…唯有无尽深不见底的黑暗!
与…每一步都必将染透鲜血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