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地望着简宁,那双总是带着点迷糊和无辜的大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像迷茫的小鹿。
“可是……可是……”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发干。
“他从来没说过……”
她像是想找点什么反驳,却发现依据如此苍白:
“他……他一首都冷冰冰的……说话也……也难听……”
她小声嘟囔,底气明显不足。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他给她夹糖醋小排的手,那双平静注视她喝完他咖啡的眸,还有那句霸道无双的“不是跟我”……
“非得把‘我喜欢你’刻在脑门上才算数?”
简宁被她这副样子气笑了,拿过一片海苔脆塞进她手里。
“陆南洲那种人,行动才是他的语言。他那身份地位,他那性格,让他跑过来跟你说‘阮桃桃我喜欢你’,不如指望他明天给全公司发红包。”
她看着阮桃桃握着海苔脆呆愣的样子,语气软了几分,带着真诚的劝告:
“桃桃,感情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要看对方做了什么。陆南洲做的这些事,换个人,他绝对不会。”
她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阮桃桃的眼睛:
“如果他这个人……”
简宁斟酌了一下措辞。
“除去那些冰山壳子和霸道脾气,本质还不错的话……”
她的声音放得更柔和、更认真:
“那你……也不要错过他。”
“错过他?”
这三个字像小锤子,轻轻敲在阮桃桃心口。
心湖里那片被简宁投入石子后泛起的涟漪,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一圈圈地扩大、震荡。
她捏着那片薄薄的海苔脆,忘了吃,也忘了口渴,就那么呆呆地坐着。
眼神空茫地望着前方,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那个总是冷着脸、心思难测、却用最强势霸道的方式把她圈进势力范围的男人。
出租屋里温暖的灯光笼罩着她单薄的身影。
窗外,C市的霓虹依旧璀璨,车流如织。
属于阮桃桃的那个混乱却充满可能的感情小世界,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来自闺密的分析风暴,开始悄然松动,缓慢地转向一个全新的维度。
第二天早上七点,闹钟准时响起。
阮桃桃强忍着困意起床赶去了陆南洲的家。
信心百倍地冲进堪比五星级酒店后厨的巨大、专业又冰冷的厨房。
然后……傻眼了。
琳琅满目的灶具、叫不出名字的厨具、各种高级食材……
一切都完美得不像话,也陌生得让她无从下手。
她的“厨艺”仅限于煮泡面、煎鸡蛋,就这些还得看运气。
看着那些精致又复杂的食材,她突然觉得一千块好像……也没那么好赚。
她像只无头苍蝇在厨房里转了半天,最终,在冰箱角落里发现了一把面条和一罐浓汤宝。
灵光一现!面!最简单!
于是,在浪费了两锅煮成糊状的面条后,第三锅,一碗仅用清水和浓汤宝煮熟的、糊弄感十足的清汤寡水面终于出锅了。
面还有点软趴趴的,绿油油的浓汤宝颗粒悬浮在清汤里,显得格外孤独凄惨。
她有点心虚地把它端上同样精致昂贵的餐厅餐桌时,陆南洲己经穿着熨帖的衬衫西裤坐在了主位,面前放着今天新送来的财经报纸。
他那身与这碗清汤面格格不入的精英气息,让阮桃桃更心虚了。
“咳咳,陆总,早饭……好了。”
阮桃桃把那碗散发着廉价香味的面推到陆南洲面前,自己则尴尬地搓着手指,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陆南洲放下报纸,目光从她心虚的脸上缓缓移到那碗光秃秃、只有几根面条飘在浮着油脂的浑浊汤水里的“作品”上,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他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在阮桃桃紧张的注视下,送入口中。
他咀嚼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细细品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餐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阮桃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都冒汗了。
一千块……别飞走啊……
终于,陆南洲咽下了那口面。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餐巾,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紧张得快要站不稳的阮桃桃,薄唇轻启,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阮桃桃心头:
“还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碗不堪入目的面。
“今天阿姨没请假。”
他身体微微向后靠,姿态放松,眼神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否则。”
他看着阮桃桃瞬间僵住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诮。
“吃了你这顿饭,你得给我一千才行。”
阮桃桃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完全石化在原地。
她的嘴巴微张着,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不懂陆南洲在说什么。
几秒钟后,巨大的震惊才转化为熊熊燃烧的怒火和难以置信。
“你……你耍赖?!”
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因为愤怒和巨大的被欺骗感而微微颤抖。
“明明说好是我做给你吃!你付钱一千块!怎么变成你要给我一千块?!”
她指着那碗面,指尖都在哆嗦:
“而且……你……你吃了!你吃了我的面!”
她觉得自己的逻辑都快被气炸了:
“陆南洲!你……你堂堂大总裁!你跟我耍赖?!你坑我?!”
陆南洲面对她的指控和炸毛,依旧云淡风轻。
他甚至微微挑眉,像是在欣赏一出有趣的独角戏。
“合同里写清楚是你做的早饭我吃下才付钱?”
他语调平淡地反问,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劣。
“还是写明白了无论我吃没吃、好吃与否都要付钱?”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敲在阮桃桃紧绷的神经上。
“口头约定,做的早饭是指能吃的、符合基本标准的食物。”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再次掠过那碗灾难性的面条。
“你这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东西。让我受到了精神和味蕾的双重损害。”
他微微倾身向前,看着阮桃桃气得通红的脸,薄唇勾起一个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的弧度。
“收你一千精神损失费,我认为,非常合理。”
阮桃桃:
“……”
她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看着对面那个冷漠、狡诈、用逻辑歪理完美绕晕她并反咬一口的男人,气得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除了怒火就是一片“嗡嗡”声。
一千块没赚到,还要倒赔一千?
资本家!
黑心肝!
无良老板!大骗子!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把那碗面扣在他那张冷峻高傲的脸上。
只能死死咬着下唇,憋红了眼眶,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只被逼到墙角、气炸了却又无能为力的河豚。
而陆南洲,无视了她愤怒得快自燃的目光,淡定地拿起勺子,慢悠悠地舀起了阿姨刚刚端上来的、香气西溢的正版鸡丝粥。
仿佛刚才那场单方面的制裁,不过是清晨的一个小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