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陆南洲扣在桌上的手机,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
“你们之前……有过什么特别的交集吗?”
这个问题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连叶明明都停止了八卦,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南洲,等待着他的答案。
陆南洲靠在宽大的椅背里,深邃的目光迎上叶承宇探究的眼神。
那张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叶承宇问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业问题。
他没有立刻回答。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声。
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极其缓慢地、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
那节奏沉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被刻意拉长。
叶承宇脸上温和的、等待答案的笑意,在长久的静默中渐渐凝固,化为了然。
叶明明眼中的好奇和期待,也逐渐被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所取代。
陆南洲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对面两人情绪的变化,也仿佛不曾听到那个问题。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最后一下清晰而决断的音符。
随即,在叶承宇和叶明明无声的注视下,他极轻微却不容置疑地移开了目光。
伸手,拿起面前的文件。
修长的手指翻开文件,发出轻微的纸张摩擦的“哗啦”声。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场关乎“为什么喜欢”的深度探究,不过是办公室里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纸页上,专注而冰冷。
回答?
没有回答。
解释?
无需解释。
他只用一个沉默的姿态和翻页的动作,在空气中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这,是他无需与他人分享的疆域。
阮桃桃之于他,是无需向他人解读的谜题。
他看中了。
办公室重新陷入寂静。
只有陆南洲翻动文件纸张的声音和他专注阅读时沉静的气息在流淌。
留下叶承宇了然的目光和叶明明那带着一丝挫败却又莫名服气的复杂表情。
果然这个男人,不会说出来告诉大家的。
总裁办公室沉重的门在叶承宇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里面令人窒息的沉默领域。
叶明明跟着哥哥走出来,脸上带着还未完全褪去的挫败感。
小声嘟囔:
“……服了,闷葫芦。”
走廊明亮的灯光让他的情绪迅速切换,目光一转就锁定了新媒体工位区那个趴在桌面上的身影。
“承宇哥,你先去项目部,我找小师妹问点新媒体的事。”
叶明明不等叶承宇点头便快步朝阮桃桃走去,步履间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叶承宇看着弟弟轻快的背影,无奈摇头离去。
阮桃桃维持着鸵鸟姿势,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
陆南洲那条“微信是帮叶承宇要的”的简短信息。
像烙铁一样烫在她脑海里,混合着车厢里自己歇斯底里的质问和那句石破天惊的“你是不是喜欢我”,每一帧回忆都带来灭顶的羞耻和懊悔。
她无声地用指节敲打太阳穴,感觉职业生涯己经提前看到了尽头。
脚步声在身旁响起。
阮桃桃微微侧头,透过臂弯缝隙看见叶明明正拉开转椅坐下,脸上带着惯常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小师妹,思考人生呢?”
叶明明压低声音:
“刚在二哥那儿冻得够呛,急需点轻松话题回回血。”
阮桃桃慢吞吞首起身,指尖无意识捏着桌角的便利贴,声音闷闷的:
“叶先生有事?”
她努力掩饰着眼底的困窘和未散的恐慌。
叶明明打量着阮桃桃微肿的眼睑和强装的镇定,决定暂时收起八卦雷达。
他屈指敲敲桌面:
“上次你说的那个短视频脚本框架,用户定位那块……”
“哦,那个我重新做了数据梳理。”
阮桃桃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立刻从文件夹里抽出打印件递过去,动作带着工作赋予的安全感。
“核心受众画像更清晰了,这是报告。”
“效率不错啊。”
叶明明边翻页边挑眉。
空气静默片刻。
叶明明合上文件,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点随意的关心:
“怎么,挨二哥训了?看你蔫蔫的。”
阮桃桃的睫毛快速颤动几下,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误会老板喜欢闺蜜还当面发疯吧?
“职场上嘛,给老板递个台阶不丢人。”
叶明明用笔杆轻点她面前的日程本,半开玩笑半认真。
“比如……送个小礼物?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这个提议像黑暗里透进一丝微光。
阮桃桃眼底泛起一丝挣扎后的决断。
保住工作!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工作!
送个礼物缓和一下关系,至少表明自己知错想改的态度!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叶明明,眼神带着孤注一掷的请教:
“叶先生……你知道陆总他……平时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叶明明摸着下巴,作势认真思考起来。
白炽灯在他带笑的眉眼间投下跃动的光斑。
“腕表?他收藏柜里能开钟表展,估计没兴趣。”
他掰着手指:
“雪茄?恒温柜里当标本供着,估计也看不上。”
他数完,看着阮桃桃那副“完了这路也行不通”的绝望表情,忽然起了促狭的心思。
他压低嗓音,身体又凑近了些,带着点恶作剧的坏笑:
“要我说啊——”
他的气息几乎拂过阮桃桃耳际,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你把自己脱光系个蝴蝶结送他床上去,他可能还会掀开看一眼。”
“轰——!”
巨大的绯红如同泼墨般瞬间从阮桃桃脖颈蔓延到耳尖,整张脸烫得像着了火。
她像被开水烫到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轮在地面划出刺耳的锐响。
所有强装的镇定和职业素养碎得渣都不剩,她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叶明明,羞愤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是此刻。
新媒体部所有敲击键盘的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开关掐断。
温度计般敏锐的同事们同时垂头,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阮桃桃顺着叶明明骤然僵住、眼神飘向侧后方的视线,心脏猛地一沉!
她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
磨砂玻璃门框成的背景里,陆南洲像一尊刚从冰窖里取出的雕塑,无声地立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