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书在我口袋皱成一团,像颗随时引爆的炸弹。
>谢洛川肩上的绷带渗着血,却用没受伤的手捏住我下巴:“十二周?浮光葵,你该知道我在部队拆弹时,最恨哑火的引信。”
>秦风调出便利店监控那晚,李静杰的化验单飘落在地——血样里检测出致幻剂。
>而宁儿抱着兔子,指着屏幕奶声说:“哥哥,那个坏叔叔给葵葵姐姐喝了奇怪的水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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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断书预览的那行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浮光葵的眼底,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的血液。十二周。十二周前那个弥漫着廉价咖啡苦涩气味的凌晨三点十七分。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咬合,碾过她狼狈不堪的初遇,碾过她签下卖身契的绝望,最终,竟然碾出了这样一个荒谬绝伦、带着血色印记的“结果”。
巨大的眩晕感让她踉跄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捂住嘴,才遏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干呕。病床上,谢洛川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惊扰,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眉头紧锁,仿佛在昏迷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缠满绷带的左肩处,那片淡红色的洇湿,此刻在浮光葵眼中,刺目得如同地狱的业火。
她不敢再看,不敢再想。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她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那间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的VIP病房。走廊里,秦风烦躁的踱步声和李静杰沉静的注视,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她推开安全通道沉重的防火门,冲进冰冷、空旷、只有应急灯惨绿光芒的楼梯间,背靠着粗糙的水泥墙壁,才敢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割着喉咙,却无法平息心脏狂乱的擂动。
颤抖的手指伸进口袋,死死攥住那张被揉成一团的诊断书纸片。那微小的、坚硬的触感,却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瑟缩。这个孩子……这个在她毫无准备、甚至是在屈辱和交易中意外到来的生命,它的起点,竟然就是那杯泼在谢洛川昂贵衬衫上的咖啡!是巧合?是宿命?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更深的陷阱?她不敢深想。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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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气压比手术室外更低。
谢洛川醒了。麻药的效果褪去,剧痛如同苏醒的猛兽,在肩胛处疯狂撕咬。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首线,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然而,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却锐利、清醒得可怕,像淬了寒冰的刀锋,首首刺向站在床尾的浮光葵。
浮光葵垂着头,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不敢迎视那目光。空气凝固得如同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秦风抱臂靠在窗边,脸色阴沉地刷着手机屏幕,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将屏幕捏碎。李静杰则拿着病历夹,一丝不苟地记录着仪器上的数据,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敏锐。
“浮光葵。”谢洛川的声音嘶哑、低沉,因为剧痛而带着一种隐忍的砂砾感,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具穿透力。他动了动没受伤的右手,示意她靠近。
浮光葵的心脏猛地一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强迫自己挪动如同灌了铅的双脚,走到床边,依旧低着头,视线落在他盖着薄被的胸口,不敢看他肩上的伤,更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只缠着纱布、却依旧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强大力量感的手,毫无预兆地抬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呃!”浮光葵痛呼一声,被迫抬起头,瞬间撞入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掌控,而是混杂了难以置信的震怒、被愚弄的戾气,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探究。他的指尖冰冷,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十二周?”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滚烫的血腥气,喷在她煞白的脸上,“告诉我,浮光葵。”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迫使她的脸更贴近自己,灼热的、带着药味和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你该知道,我在部队拆弹的时候,”他盯着她瞬间放大的瞳孔,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带着一种残酷的宣告,“最恨的,就是哑火的引信。”
拆弹…哑火的引信…
浮光葵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了!他果然看到了那条信息!他甚至精准地算出了时间!他把这个意外的孩子,比作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让他极度厌恶的“哑弹”?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灭顶!她想解释,想嘶喊那只是个意外,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洛川!你他妈轻点!”秦风看不下去了,冲过来想拉开谢洛川的手,“她刚受了惊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惊吓?”谢洛川猛地甩开秦风的手,动作牵动了伤口,痛得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眼神却更加骇人地盯着浮光葵脸上清晰的指痕和汹涌的泪水,“好好说?秦风,你告诉我,十二周前,我在哪里?她又在哪里?!”
秦风被他问得一窒。十二周前…便利店事件,正是他和李静杰在电话里听到谢洛川说遇到“小麻烦”的时间点!这时间点太过巧合,巧合得让人脊背发凉。
“洛川,冷静点。”李静杰放下病历夹,走上前,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医生的冷静和不容置疑,“你的伤口需要静养,情绪激动会导致出血加重。浮小姐的状态也很不稳定。”他看向浮光葵,眼神带着安抚和专业的审视,“你需要休息,也需要…进一步的检查确认。”他刻意加重了“确认”二字,目光扫过她平坦的小腹。
谢洛川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死死锁着浮光葵,那目光像要将她生吞活剥,又像是在审视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谜团。最终,他像是耗尽了力气,猛地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颓然靠回枕头上,闭上眼,声音疲惫而冰冷:“滚出去。在我查清楚之前,别让我看见你。”
那“滚”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浮光葵的心脏。她浑身一颤,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病房。身后,是谢洛川压抑着剧痛的沉重呼吸,是秦风烦躁的低咒,还有李静杰冷静的医嘱声,混合着仪器冰冷的滴答声,构成了一曲令人绝望的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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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葵被“请”回了云顶苑的别墅。这一次,不再是金丝鸟笼,而是真正的囚笼。
张嫂依旧恭敬,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疏离。别墅里多了两个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陌生男人,像影子一样守在主楼梯口和她的房门外。窗户被检查加固,网络信号被严格过滤屏蔽,她的手机被收走。林薇不再出现,所有的“工作”安排无限期暂停,包括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午夜电台。她彻底与外界隔绝。
巨大的恐慌和孤立无援感日夜啃噬着她。她像困兽一样在奢华的房间里踱步,手指无数次抚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却孕育着一个彻底搅乱她命运、并被其生父视为“哑弹”的生命。谢洛川那句“最恨哑火的引信”如同魔咒,在耳边反复回响。他会怎么处理这颗“哑弹”?处理她?
深夜,她蜷缩在冰冷的大床上,竖起耳朵,捕捉着别墅里任何一丝异响。走廊里保镖轻微的脚步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让她惊惧不己。她不敢睡,害怕闭上眼睛,就会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诊断书,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皮肤和灵魂。
几天后,一个深夜。
别墅死寂一片。浮光葵正被一个血淋淋的噩梦纠缠——梦里,谢洛川眼神冰冷地拿着手术器械,步步逼近,而她护着小腹绝望后退,身后是万丈深渊……
“嗡…嗡…”
一阵极其轻微、规律性的震动声,将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睡衣。那震动声…不是梦!它来自…床垫下?
她屏住呼吸,赤着脚,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下床,凭着记忆,手指颤抖地探入厚重床垫与床架的缝隙深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只有打火机大小的金属物体!
她小心翼翼地抠出来,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一看——是一个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造型极其简约的黑色电子设备。此刻,它正在掌心规律地、微弱地震动着,屏幕亮起一道细细的蓝光,一行小字无声地浮现:
**[安全屋激活] 坐标己发送。清除计划启动倒计时:72:00:00**
清除计划?!
浮光葵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巨大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安全屋?清除计划?倒计时72小时?目标是……她?还是……她猛地捂住小腹!
这设备是什么时候被塞进来的?是谁?谢洛川?为了处理掉她这个“麻烦”和“哑弹”?还是…晚宴袭击的幕后黑手,要斩草除根?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脖颈,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她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设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三天!她只有三天时间!这座看似奢华的别墅,瞬间化作了步步杀机的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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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洛川的伤情稍稳,便不顾李静杰的强烈反对,执意出院,回到了谢氏集团顶楼那个冰冷的“停机坪”。肩上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晚宴的凶险和那个该死的“十二周”。他像一头受伤却更加危险的困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巨大的办公桌上,摊满了各种文件、照片和打印出来的通讯记录。秦风坐在他对面,惯有的风流倜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狠厉。
“查清楚了,洛川。”秦风将一叠照片推到谢洛川面前,上面是不同角度拍摄的便利店内部监控截图,时间定格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前后,“袭击前一周,赵老的人接触过便利店当晚的值班店员,给了他一笔钱和一个任务——在浮光葵经常购买的罐装咖啡里,加入‘一点调味料’。”秦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们的人控制了那个店员,他交代了。那东西,是国外实验室流出来的一种新型致幻剂,无色无味,微量就能让人精神恍惚,反应迟钝。”
照片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浮光葵走向冷柜的背影,和一个穿着便利店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将一个小瓶子里的液体,滴进一罐咖啡里,然后迅速放回原位。那罐咖啡,正是后来被浮光葵拿起,又意外撞上谢洛川的那一罐!
“操!”谢洛川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红木桌面上,牵动伤口,剧痛让他脸色一白,眼神却更加暴戾,“赵世昌这个老狐狸!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我?是浮光葵?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一个边缘小主播,如何能成为赵老这种级别对手的目标?
“动机还在深挖。”秦风脸色阴沉,“但可以肯定,那晚的‘意外相遇’,根本就是人为设计的陷阱!他们算准了浮光葵的习惯,算准了你会因为宁儿喜欢她的声音而对她‘另眼相看’,甚至…”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谢洛川,“算准了你会把她放在身边!晚宴的袭击,目标很可能一石二鸟!除掉你,同时灭口浮光葵!只是他们没想到你会替她挡那一下!”
谢洛川的呼吸变得粗重,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原来那杯泼洒的咖啡,那场狼狈的初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而他,竟然成了这阴谋里一枚被利用的棋子?甚至……他猛地想起那条诊断书信息!十二周!那个被下了药的夜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李静杰拿着一份薄薄的报告走了进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峻。他将报告放在谢洛川面前,声音低沉:“洛川,这是…浮小姐被送到医院后,常规血液检查的…附加分析结果。我出于谨慎,加做了几项毒理筛查。”他指着报告上几行被红笔圈出的数据和专业术语,“血液中检测出残留的代谢物,指向一种代号‘Lullaby’(摇篮曲)的强效致幻剂。代谢周期显示,摄入时间…大约在十二周前。”
十二周前!致幻剂残留!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凑完整!
那杯被下了药的咖啡!浮光葵的“意外”撞上他!那个混乱的、被药效和意外搅乱的夜晚!还有……那个十二周的孩子!
谢洛川猛地抓起那份报告,死死盯着上面的数据和“Lullaby”的字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震怒!前所未有的震怒如同火山在他胸腔里爆发!不是因为被设计,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他们竟然敢!敢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把她拖入局中,甚至……他的目光扫过“十二周”的字样,一种混杂着暴戾和极其复杂情绪的东西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那个孩子……是在那种情况下……
“砰!”他手中的金属钢笔被生生捏弯!鲜血从刚刚愈合的伤口绷带里迅速洇出,染红了雪白的衬衫,他却浑然不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第一次燃烧起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赵、世、昌!”他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带着刻骨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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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苑别墅。
浮光葵如同惊弓之鸟,紧紧攥着那个倒计时的冰冷设备,蜷缩在房间最黑暗的角落。窗外的月光惨白,将家具的轮廓投射成张牙舞爪的怪物。倒计时在掌心无声地跳动,像死神逼近的脚步。
突然,楼下隐约传来汽车引擎声和人声!是谢洛川回来了?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要来“处理”她了?还是“清除计划”的人提前动手了?
她惊恐地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脚步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响起,沉稳,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迫感,一步步,顺着旋转楼梯,朝着二楼,朝着她的房间方向逼近!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脏上!
门把手,被缓缓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