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这一幕，恰好被仓库破窗外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是翠喜！
她早就听说林初白和顾清弦在废仓库搞些“歪门邪道”，嫉妒和好奇驱使她偷偷溜了过来。看到阿福这个傻大个居然被林初白肯定，而她翠喜这个戏班公认嗓子最好的苗子却被排除在外，一股邪火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
“哟！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神功呢！”翠喜猛地推开虚掩的破门，抱着胳膊，扭着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恶意，“原来就是一群人在里面鬼哭狼嚎、打哈欠、敲木棍啊？”
她环视一圈狼藉的仓库和累得跟死狗的学徒，最后目光定格在林初白身上，嗤笑道：“林小白，哦不，林‘先生’！你这练的都是些什么下九流的玩意儿？跟耍猴戏似的！班主要是知道你在糟蹋他的学徒，怕是要当场气死吧？”
她故意拔高声音，充满了挑衅：“就凭这些鬼画符、打哈欠的把戏，还想救戏班？还想三天后登台？别做梦了！省省力气，等着沉黄浦江吧！”
仓库内瞬间安静下来。阿福等人紧张地看着林初白，又看看一脸刻薄的翠喜。
林初白看着这个三番两次挑衅的翠喜，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她没时间跟这种蠢货浪费口舌，但…不杀杀这股歪风邪气，训练没法继续！
她慢慢走到翠喜面前：
“你说…我练的是下九流？是耍猴戏？”
翠喜被她冰冷的目光看得心里一毛，但还是梗着脖子：“难道不是？”
“好。”林初白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请翠喜师姐这位‘上九流’的角儿，给我们示范一段？就唱你最拿手的《拾玉镯》开腔那句‘春风拂面精神爽’，如何？”
她顿了顿，目光森冷异常掠过翠喜的脸：“放心，不用你打哈欠，也不用你敲木棍。就按你‘正宗’的唱法，清唱。”
翠喜一愣，没想到林初白会来这一手。但被这么多人看着，尤其是顾清弦也在场，她骑虎难下，更不愿在林初白面前露怯，当即一扬下巴：“唱就唱！让你开开眼，什么叫真本事！”
她清了清嗓子，摆了个架势，开口唱道：“春~~~风拂~~~面~~~~精神~~~爽~~~~”
声音清脆婉转，确实有几分功底。
然而，她最后一个“爽”字的尾音还未落定……
“停！”林初白冰冷的声音立刻喝止了她！
翠喜被喝得一个激灵，唱腔戛然而止，恼怒地瞪着林初白：“你干什么？”
林初白面无表情，伸出一根手指，嘶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仓库：
“第一，起音‘春’字，音准偏低，差了近西分之一个音！像没吃饱饭！”
“第二，‘拂面’的‘拂’字，中间有个极其细微的、习惯性的下滑音，像踩到了西瓜皮！破坏了整体的流畅性！”
“第三，最后那个‘爽’字，拖腔到后半段，气息不足，音高明显飘了！飘了多少？整整一个半音！像风筝断了线！”
她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精准地刺穿了翠喜那点可怜的骄傲！
“音准偏低…下滑音…气息不足…飘了…一个半音…”林初白每说一句，翠喜的脸色就白一分！周围学徒的眼睛就瞪大一分！连一首沉默的顾清弦，镜片后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惊讶看向林初白——她的耳朵，竟敏锐至此？
“你…你胡说！血口喷人！”翠喜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羞愤交加，指着林初白的手指都在颤扌抖。
“胡说？”林初白冷笑一声，猛地看向顾清弦，“顾先生！劳驾！中间A（A4）！”
顾清弦心领神会，拿起小提琴，“铮——”一声，精准无比的A4音响起。
“翠喜师姐，你刚才起音的‘春’字，比这个音，是不是低了？”林初白逼问。
翠喜哑口无言！她虽然不懂乐理，但耳朵不聋！顾清弦的琴音和林初白的指责，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
“还有那个下滑音…需要顾先生拉出来给你对比吗？”林初白步步紧逼。
“够了！！！”翠喜再也承受不住这当众扒皮般的羞辱，尖叫一声，捂着脸，如丧家之犬般冲出了仓库！那怨毒的目光，狠狠剜了林初白一眼！
仓库内，一片死寂。
阿福等人看着林初白，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恐惧。这位“活阎王”，不仅扒皮，还能把人的骨头缝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初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翻涌的血腥味，嘶哑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继续练”！
“阿福！打哈欠！找眉心！啊~~~~~”
第三天傍晚，简陋的后院仓库灯火通明（点了几盏最便宜的油灯）。
林初白正用烧焦的木炭条，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破门板上，专注地画着改编后的《文昭关》核心唱段旋律线。她融入了降调处理、调整了部分节奏的强弱对比，让整体更流畅，对嗓子负担更小。
顾清弦站在一旁，拿着林初白画的“鬼画符”，用小提琴尝试着奏出旋律片段。悠扬中带着一丝悲怆的西洋提琴声，与传统唱词的骨架碰撞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异而新颖的、充满张力的火花。
阿福、小豆子和其他几个学徒围在一旁，虽然依旧懵懂，但听着这从未听过的旋律，看着门板上那些神奇的符号，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却也多了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和专注。
就在这时——
“砰！！！”
仓库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猛地撞开！
翠喜带着一脸阴沉的、如暴风雨前兆般的班主林庆云，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翠喜指着门板上林初白画的炭笔谱子和正在拉琴的顾清弦，就像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声音尖利得刺破耳膜：
“班主！你看！他们果然在搞这些歪门邪道！画鬼符！用洋人的妖琴！亵渎祖宗！败坏门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