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一般。杨玥玥心里一紧,她知道这是婆婆张爱菊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她的情绪非常激动。
“……就是不下蛋的母鸡!隔壁老李家,比泽霖晚结婚两年,孙子都满地跑了!我们刘家是造了什么孽……”婆婆的话语如同一把淬了毒的针,毫不留情地一根根扎进杨玥玥的耳朵里,让她感到一阵刺痛。
杨玥玥的手紧紧握住水龙头,水流声戛然而止。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然后缓缓走到厨房门口,想看看客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她走到门口时,正好看到婆婆张爱菊正唾沫横飞地对着刘泽霖数落着,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刘泽霖的脸上,而刘泽霖则只是皱着眉头,低着头看着手机,手指烦躁地在屏幕上划拉着,完全没有反驳婆婆的意思。
杨玥玥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软绵绵地靠在冰冷的瓷砖墙面上,仿佛那面墙是她唯一的支撑。她紧闭着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吐出,仿佛这样能将内心的烦闷和痛苦一同吐出去。
然而,胸口却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了一样,沉甸甸的,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掌心朝上,静静地凝视着。
这双手,曾经是那么的灵巧和优雅。它写过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每一个笔画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它画过色彩斑斓的水彩画,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出一个个美丽的世界;它还弹过悠扬的琴音,指尖在琴弦上舞动,奏出动人的旋律。
可如今,这双手却变得如此陌生。掌心覆着一层薄薄的茧,那是长时间劳作的痕迹;指关节因为常年浸泡在洗涤剂里而显得粗大干燥,失去了原本的细腻;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净,没有一丝多余的色彩,就像她的生活一样,单调而乏味。
这不再是她杨玥玥的手,而是一双属于保姆的手,一个生育工具的手。
她慢慢踱回主卧,走向角落那个小小的梳妆台。镜子清晰地映出她的脸。苍白,憔悴,眼角不知何时爬上了细密的纹路。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理着有些干枯的长发。动作机械而麻木。视线扫过梳妆台上唯一一个略显精致的香水瓶——那是去年生日,林薇薇送的。当时林薇薇搂着她的肩膀,笑得一脸真诚:“玥玥,这款香氛特别衬你,温柔又坚韧!喷上它,迷死你家刘泽霖!” 杨玥玥的手指在那冰凉的玻璃瓶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像被烫到般移开。她拿起一瓶最普通的保湿霜,挖了一点,胡乱地抹在脸上,试图掩盖那份灰败的底色。
她拉开衣柜,里面大多是舒适宽松的家居服和耐磨的旧衣。手指在几件颜色稍亮、款式还算得体的衣服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停在了一件洗得有些发白、式样最普通的米色针织衫上。今天,是她的结婚纪念日。一个念头微弱地闪过,又被更深的疲惫压了下去。穿给谁看呢?刘泽霖不会在意。婆婆只会挑剔她“花枝招展不正经”。
换上衣服,她走到床边。乐乐还在熟睡,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像两把小扇子。孩子是这泥沼般的生活里,唯一纯净的光。她俯下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无限的怜惜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孩子均匀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点微弱的暖意。
轻轻带上儿童房的门,她重新走进厨房。目光落在角落那个被擦得锃亮、却极少使用的紫砂大汤煲上。那是她当年刚结婚时,怀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特意买来准备给刘泽霖煲汤的。七年了,它像个华丽的摆设,见证了她热情的冷却。今天,是第七个结婚纪念日。
一个念头,固执地、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也许……再试一次?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