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透殷墟宫殿的兽面纹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无数细碎的金箔。夏栀跪在冰凉的夯土地上,膝盖早己麻木,却仍紧紧的攥着刻刀。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随着贝壳相撞的脆响,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划过寂静的空气。
大祭司佝偻着背走进殿内,骨制权杖上缀满的贝壳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碎声响,恰似毒蛇吐信。他浑浊的眼珠扫过殿内众人,最后停在王座上的武丁身上,沙哑如砂纸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启禀商王,昨夜血月当空,乃是上天警示!妇好一介女流,却掌兵戈、越礼制,此乃‘牝鸡司晨’之兆!”说着,他展开一卷龟甲,裂纹杂乱如蛛网,“您看这卜辞,分明是先祖在谴责!”
武丁眉头紧皱,目光死死盯着龟甲上的纹路,王座两侧的贵族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间眼神中满是幸灾乐祸。
夏栀悄悄瞥向陆星鸢,只见她正蹲在角落里,手中不停地着几片甲骨碎片,眼神专注而锐利;乔予安则在一旁修复被战火损毁的青铜鼎,手中的工具上下翻飞,目光却不时扫过大祭司手中的龟甲,似在思索着什么。
“且慢。”陆星鸢突然起身,手中的甲骨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一步一步走到走到大祭司面前,“大祭司的龟甲,裂纹虽乱,却有着刻意烧灼的痕迹。”她将几片碎片拼合,仔细指着上面的纹路,“更重要的是,根据殷商祭祀制度,贞人占卜需遵循‘三卜定吉凶’之礼,而您展示的龟甲”仅有一片,这明显违背祖制!”她又拿起另外一片甲骨,“而这些卜辞显示,妇好将军的战功,完全符合我商军法!”
大祭司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挥舞着权杖,贝壳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你一介巫祝,竟敢质疑神谕?商王,若不收回妇好兵权,灾祸必定降临!”他的声音尖锐而急促,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野兽。
夏栀攥紧手中的刻刀,现代社会那些对女性领导者的质疑声在脑海不断回响。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或许可以让龟甲自己说话。既然神谕难测,不如再行占卜,由妇好将军亲自参与。”她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坚定有力。
武丁的目光落在夏栀身上,沉吟许久后,终于缓缓点头:“准了,三日后,在祖庙举行占卜大典。”
接下来的三天,夏栀、陆星鸢和乔予安忙得脚不沾地。陆星鸢一头扎进甲骨窖中,在堆积如山的甲骨中翻找支持妇好的卜辞。窖内阴暗潮湿,霉味刺鼻,可她全然不顾,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每一片甲骨,眼神中满是执着。
终于,她在一片残破的龟甲上发现了关键记载。原来在殷商早期,就有女性参与祭祀与军事的先例,这无疑为妇好提供了有力的历史依据。
乔予安则专注于研究大祭司龟甲上的烧灼痕迹,同时修复被损毁的贞人记录。她在工坊里废寝忘食,借助放大镜仔细观察每一处细微的痕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不仅发现了大祭司龟甲造假的证据,还在破损的青铜鼎铭文中找到了重要线索。鼎内铭文清晰显示,妇好将军训练女军,本就是商王武丁的授意!
夏栀负责撰写妇好的自辩文书,竹简前的她日夜伏案,思绪如泉涌。她回想起战场上妇好的英姿,回想起女军们奋勇杀敌的场景,手中的刻刀在竹简上飞速移动,“女子非柔弱,亦可保家国;妇好虽为女,不输七尺男。殷商基业,需万民共守;巾帼之力,亦能护我山河。”每一笔每一划,都饱含着她对妇好的敬佩,对女性力量的赞颂。
占卜大典当日,祖庙前人山人海,百姓们从西面八方赶来,想要见证这一重要时刻。妇好身着玄色祭服,手持青铜钺,身姿挺拔地立于祭坛前,眼神坚定而从容。大祭司狞笑着将龟甲投入火中,浓烟瞬间升腾而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夏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龟甲。随着火焰的燃烧,龟甲上的裂纹开始蔓延,却与大祭司上次展示的完全不同。“看!”乔予安突然指着龟甲,大声喊道,“裂纹组成的,是展翅的玄鸟!这是大吉之兆!”她举起修复好的青铜鼎,“而且,鼎内铭文显示,妇好将军训练女军,本就是商王您的授意!”
大祭司脸色煞白,手中的权杖“当啷”落地,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武丁凝视着龟甲上的玄鸟纹,良久,他突然大笑出声:“好!好!妇好听令,即日起,女军正式编入商军序列!”
欢呼声如潮水般响起,夏栀看着妇好转身,黑曜石耳坠在阳光下闪烁。女将军的目光与她相撞,那一刻,跨越千年的默契在俩人之间流淌。
而在人群中阴影里,大祭司悄悄溜走,袖中滑落一片龟甲。那上面的裂纹,与拍卖会的残片竟有着微妙的相似,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尚未解开的秘密。
这场关于女性力量与制度变革的较量,看似以妇好的胜利告终,可夏栀知道,这只是开始。
王都上空那几缕未散的黑烟,龟甲上的神秘裂纹,还有大祭司仓皇离去的身影,都预示着更大的危机与谜团,正等待着她们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