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朔风己带上了铁锈般的腥气,利刃般刮过太原行宫的琉璃瓦。殿内,慈禧枯坐如朽木,太原这三周二十一天,每一刻都如钝刀割肉。京城陷落的烟尘早己散尽,可洋兵步步紧逼的传闻却似幽魂,在行宫每一道回廊间萦绕不散。终于,一名驿卒扑倒在阶前,声音撕裂了死寂:“老佛爷!洋人……洋人追到娘子关了!刘、李大帅死战,折了两万人马,才……才堪堪挡住!”
慈禧指尖的茶盏“哐当”坠地,碎瓷和褐色的茶水狼藉一片,如同她骤然崩塌的心防。她猛地站起,宽大的袍袖簌簌发抖:“走!即刻启驾!去西安!再往西!” 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骨髓——洋人竟真如附骨之疽,穷追至此!銮驾在仓皇与混乱中再次启动,卷起漫天黄尘,头也不回地扎进西面更深的苍茫里。
几乎与驿马报丧蹄声同时,姜义真和王伯昭己勒马立于娘子关东面一处高坡。朔风卷着关山特有的凛冽和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腥臭,狠狠抽打在脸上。纵目望去,关城巍峨依旧,然关前那片曾经还算开阔的谷地,此刻己不见人烟
“两万……”姜义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刘光才、李永钦的家底,忠毅军、武功营、晋威营…怎么连一个士兵都没看到?”
他们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这片未知地域。德国克虏伯大炮狰狞的巨口沉默地指向关隘,炮轮深陷在泥地里。法军的蓝色军服碎片,连同清兵褪色的号衣残布,被寒风卷起,缠绕在丢弃的步枪、折断的长矛和倾覆的弹药箱上,如同招魂的经幡。几匹倒毙的军马,肚腹鼓胀得吓人。一只乌鸦被他俩惊动,猛地从一具俯卧的清军尸体背上飞起,那尸体背上一个巨大的撕裂伤口,血早己凝固成深紫。
姜义真在一处巨大的弹坑边缘停住,他弯下腰,仔细查看坑底清军衣角。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德国人和法国人伤亡惨重,一路上不仅没见几个洋人,就连国人也没见几个?”
姜义真和王伯昭面面相觑,他俩仔细探查这片传闻中的战场,却没有发现什么大战的迹象,但是路边散落的民间行囊引起了他俩的注意。
“情报不对,这里不像大战之后的地方,更像是绿营兵抢劫之后的!”王伯昭突然大叫一声,点出关键所在。
“那洋人的炮弹还能有假?这弹坑分明是克虏伯炮打出来的!”
“你忘了,忠毅军和武功军也有克虏伯炮,他们的装备也不比我们新军差,未必不是他们谎报军情!”
“匹夫,安敢如此!”姜义真抽出刀来,狠狠砸向地面。
“天色己然不早,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再找人问问,情况未必到了这个地步。”王伯昭收拾心神,带着姜义真回到关后,找了一处人家借宿。
“老人家,听说洋人打上门来,你为何不逃?”姜、王二人当夜暂住在一老翁家中,给了老翁一些碎银,换得两碗稀饭一碟咸菜和两块窝头。
“洋人是来了,可他们没上关,我儿子带着家里其他人跑了,我腿脚不便,就留下来了。”
“什么?洋人来了却没有攻打娘子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