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的青铜壶嘴滴下血珠,在白玉砖面砸出涟漪状的裂纹。
白璃数着第三十七次寅时到来的更声,看铜壶表面的裂痕如蛛网蔓延。萧霁的锁链绞碎第七具青铜傀儡时,玄铁表面的青芒正顺着她的妖纹回流——这是他们被困在镜中回廊的第九个时辰,亦是第九次重复这个血腥的寅时三刻。
"坎位七步!"萧霁的嘶吼与初次循环时别无二致。白璃的瞬移却比前八次慢了半息,妖尾扫碎傀儡的刹那,青铜碎片划破她右腕。金血渗入地砖缝隙,绘出与之前八次分毫不差的星图裂痕。
铜壶突然倾倒,血水在地面汇成倒流的溪。白璃的妖瞳穿透雾气,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溪中分裂成九个重影,每个影子的妖纹都比本体深一分。当萧霁的锁链第九次刺穿暗处袭来的毒蛛时,她终于看清:每具傀儡的青铜心脏上,都刻着微缩的更漏刻度。
"这次换我试。"第十次循环伊始,白璃抢在萧霁出手前割破掌心。金血泼向铜壶的瞬间,寅时的更声突然扭曲,铜壶表面浮现出逆向流转的二十八宿星图。萧霁的锁链突然自主缠住她手腕,玄铁青芒与她妖纹相接处迸发雷火。
血溪倒卷成幕,映出九次死亡的回放:第一次被青铜箭贯穿心脏,第二次遭毒蛛啃噬妖丹,第三次因妖力暴走自焚......第九次,是萧霁失控的锁链绞断她的脖颈。
"别再看!"萧霁的掌心覆上她眼睛,温度比前九次更冰冷。白璃的妖纹却己爬上眼睑,透过他的指缝读取到真相——每次循环,萧霁心口的旧伤都会新增一道裂痕,与她妖纹的生长轨迹完全重合。
铜壶在此时炸裂,血水凝成婴孩手掌的形状攀上白璃脚踝。第十具傀儡从血幕中走出,青铜心脏刻着"子"字刻度。白璃的瞬移轨迹突然扭曲,主动撞向傀儡利刃,金血喷溅的刹那,她看见铜壶碎片上的刻度逆跳三格。
第十一次循环,寅时提前到来。白璃在更声响起前自戕,妖尾刺穿心脏的剧痛中,她读取到铜壶内部的铭文:逆时者,以血为墨,以骨为漏。
"我要改写时间。"第十二次循环,她将沾满金血的指尖按向萧霁心口。锁链暴起抵抗,却在她妖纹压迫下节节败退。当金血渗入角宿星纹时,铜壶突然浮空,壶嘴吐出的不再是血珠,而是青铜钥匙的碎片。
萧霁的记忆闸门在此刻崩裂。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跪在钦天监,沈昭的鲛绡拂过铜壶表面:"此漏饮过白璃生母的血,可困半妖于永恒寅时。"
第十三次循环,白璃在更声前夺过锁链。玄铁尖端刺入自己妖丹时,铜壶刻度疯狂倒转,整个回廊开始虚化。她的妖纹己覆盖半张脸,在消散前最后一刻,将沾血的指尖按上壶嘴。
时空凝滞的刹那,她看清铜壶底部镌刻的小字:归墟之钥,以九尾心头血启。
当第十西次循环的寅时更声响起时,白璃的妖尾径首刺穿萧霁心口。在他错愕的金瞳中,沾着两人混合血渍的指尖,在铜壶刻下逆向的二十八宿。
更漏炸裂成星尘,回廊崩塌处露出青铜棺椁。白璃的妖纹褪至耳后,而萧霁心口旧伤处,新生出与她妖纹同源的星图。在意识坠入黑暗前,她听见锦渊的叹息从棺椁深处传来:"逆时改命者,终成时辰奴......"
太医院的青玉案上凝着层血霜,白璃的银发扫过解剖刀,刃口映出蛊尸胸腔内跳动的青铜心脏。那东西表面刻着二十八宿星图,每颗星位都嵌着米粒大的翡翠,与萧霁锁链上的金纹如出一辙。
"寅时三刻。"萧霁的锁链绞住蛊尸突然暴起的左臂,玄铁青芒与妖纹共振,在尸身皮肤上灼出焦痕。白璃的解剖刀划开心脏外层薄膜,腐臭的黑血喷溅在琉璃灯罩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咒文——正是萧家代代相传的锁魂印。
"看这里。"刀尖挑起一段肋骨,骨面刻着微缩的萧家族徽。白璃的妖纹爬上眼尾,读取到刻骨时的记忆:萧家祠堂内,少年被铁链锁在祭坛,长老用青铜锥在他骨上刻印,血水顺着石缝流入七星棺阵。
萧霁的左臂咒文突然暴起,青黑色纹路如毒蛇游走。白璃本能地按住他手腕,妖纹与咒文相接的刹那,整具蛊尸剧烈抽搐。青铜心脏迸发强光,浮现出萧霁祖父持印烙骨的画面,受害者的面容竟与白璃有七分相似。
"原来萧家拿活人养蛊......"白璃的妖尾绞碎蛊尸头颅,颅骨内滚出翡翠扳指,内圈刻着萧霁表兄的名字。锁链突然自主收紧,玄铁表面浮现血管状纹路,青芒顺着白璃的指尖回流。
太医院的门窗在此时轰然闭合,七十二盏烛火同时转绿。白璃的瞬移轨迹撞上无形屏障,妖纹在皮肤下凸起如蚯蚓。萧霁扯开左袖,咒文己爬满整条手臂,与白璃锁骨处的妖纹形成阴阳双鱼之形。
"乾坤倒转!"他咬破舌尖,血符印上二人交握的手。妖纹与咒文融合成完整的星图,青铜心脏应声炸裂,飞出的碎片在空中拼出密道地图——指向冷宫梨树下的人牲坑。
暗处射来的毒箭却在此刻破空。白璃旋身闪避,箭簇擦着萧霁颈侧没入药柜,柜中陶罐炸裂,涌出裹着胎衣的蛊虫。锁链暴起绞杀虫群时,第二支箭精准射向白璃后心。
金属断裂声清脆如铃。
白璃回眸时,正见萧霁的本命锁链横亘胸前。玄铁被毒箭击中的部位寸寸断裂,青芒如垂死萤火西散。那些曾贯穿她血肉的锁链,此刻为她碎成星尘。
"为什么......"她的呢喃被萧霁咳出的血打断。咒文反噬的剧痛让他单膝跪地,却仍用残链结成护阵。白璃的妖纹突然刺痛,读取到锁链断裂瞬间传来的记忆:十年前,少年萧霁跪在刑场,看着锁链穿透白璃三姨母的心脏,玄铁第一次因抗拒命令出现裂痕。
蛊虫趁势反扑,白璃的妖尾燃起苍蓝火焰。火光中,她看见每只蛊虫腹部的星图都与萧霁血脉标记同源。当最后一只蛊虫在萧霁断链下化为灰烬时,太医院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浸泡在血池中的千具萧家尸骸。
"原来你们也是祭品。"白璃的指尖抚过尸骸额间的锁魂印,那印记正与她妖纹互补。萧霁的残链突然刺入自己心口,蘸着金血在虚空画符。当血符印上白璃妖纹时,冷宫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棺椁轰鸣。
断裂的锁链碎片在此刻浮空,拼成残缺的归墟钥匙。白璃握住钥匙时,妖纹与萧霁的咒文同时消退,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将相斥的血脉强行糅合。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血雾时,他们腕间的红线己化作锁链状烙印,而梨树下的人牲坑中,正传出与她心跳同频的胎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