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阶梯的裂缝里渗出粘稠的金液,每一步都留下燃烧的脚印。
白璃攥着半枚青铜钥匙,耳后妖纹正顺着颈脉向心脏攀爬。钥匙边缘的"归墟"刻痕割破掌心,金血渗入阶梯纹路,唤醒蛰伏的青铜俑——那些兵俑心口嵌着人面蛛晶石,瞳孔随她的心跳明灭。
"坎位!"萧霁的锁链绞碎扑来的兵俑,玄铁表面的金纹正在消退。白璃的瞬移突然失控,撞上转角处的青铜镜。镜面映出她妖瞳深处的暗影,那影子咧开嘴,露出不属于她的森白獠牙。
阶梯尽头传来婴儿啼哭,白璃的妖丹骤然绞痛。她看见自己的倒影从镜中剥离,银发染血,九尾末端挂着锁链碎片——正是三日前萧霁断裂的那截。
"终于见面了。"恶魄舔舐指尖金血,身后浮现十二具幼年白璃的虚影,"被萧家人抽走的记忆,可还香甜?"
锁链破空声与兵俑碎裂声交响。萧霁的玄铁缠住恶魄脚踝,却被九尾虚影绞碎。白璃本体跪倒在地,妖纹爬上太阳穴,读取到陌生记忆:五岁生辰夜,母妃用青铜匙挑出她一缕魂魄,喂入镇妖塔底的血池。
"你以为妖丹为何残缺?"恶魄指尖挑起金线,虚空中浮现记忆残片。小公主蜷缩在青铜棺内,棺外是萧家长老结阵吟唱,锁链穿透她稚嫩的肩胛。
萧霁的瞳孔裂成竖线,锁链突然暴走。玄铁结成九宫格将恶魄困在阵眼,每道锁链末端都钉着青铜镜。白璃本体呕出金血,妖丹分裂的剧痛让她看清真相——恶魄心口嵌着的,正是她缺失的那半枚妖丹。
"乾坤倒转!"萧霁咬破舌尖,血符印上阵眼。恶魄的九尾突然刺穿青铜镜,镜面映出白璃最恐惧的记忆:母妃亲手将婴儿时期的她放入青铜棺,棺盖上刻着萧家族徽。
白璃的瞬移突破禁制,妖尾绞住恶魄脖颈:"把我的东西还来!"
"还你?"恶魄轻笑,指尖抚过她腕间红线,"那这些被剥离的痛楚,被篡改的记忆,你也一并收下可好?"
九宫阵突然逆转,锁链金纹回流至恶魄体内。萧霁的旧伤崩裂,心口妖丹发出悲鸣。白璃在剧痛中读取到恶魄的记忆:被抽离的魂魄在血池煎熬二十年,每日重复承受锁链穿心之痛。
"这才是真相!"恶魄撕开衣襟,心口处密密麻麻的锁链贯穿伤,"你躲在萧霁身后当公主时,我在替你受刑!"
萧霁的锁链突然自主行动,玄铁尖端刺入恶魄眉心。金血喷溅中,无数记忆碎片涌入白璃脑海——五岁那年的诛妖宴,她被绑在祭坛中央,萧霁的祖父手持青铜匙,挑出她三魂七魄中的"恶"。
"现在,该物归原主了。"恶魄在消散前轻笑。白璃的妖丹突然完整,暴涨的妖力震碎九宫阵。萧霁被气浪掀飞,后背撞上阶梯拐角的青铜碑。
碑文在月光下显露真容:永宁公主白璃,开国三年七月初七,卒。
白璃的妖尾扫过碑文,金血渗入"卒"字。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血池中浸泡的千具青铜棺。每具棺椁都刻着她的名字,棺内躺着不同年龄的自己,心口插着萧家特制的锁魂钉。
萧霁的锁链在此刻缠住她腰身,玄铁触及完整妖丹的刹那,金纹彻底消失。白璃反手掐住他咽喉,妖瞳映出他心口跳动的半枚妖丹:"你们萧家,欠我一千次轮回的血债。"
血池突然沸腾,千棺同启。白璃的本体与恶魄残影同时浮空,妖纹在两人之间织成星网。萧霁的锁链寸寸断裂,露出底下鲛人鳞状的内层,鳞片纹路竟与白璃的妖纹完全契合。
"现在杀我,"他握住她颤抖的指尖按向心口,"你的半颗妖丹也会碎裂。"
血池中浮起母妃的幻影,九尾狐爪穿透萧霁后背。白璃在杀戮本能与妖丹共鸣间挣扎,腕间红线突然勒入骨血。当千棺中的"白璃"们同时睁眼时,她嘶吼着将青铜钥匙插入自己心口。
妖丹炸裂的强光中,恶魄残影化作记忆洪流。五岁的小白璃从血池爬出,将青铜匙塞进濒死的萧霁手中:"活下去,替我看看......外面的梨花。"
御膳房的青砖地缝里塞着碎骨,月光穿过天窗,在挂着腊味的铁钩上织出蛛网。
白璃的银发缠着避毒绫,指尖扫过堆叠的酒坛。三日前那批掺了蛊毒的桂花酿,封泥上还沾着御厨的血指印。萧霁的锁链绞碎暗处的毒蛛,玄铁表面金纹褪尽后,竟泛出与她妖纹相似的青芒。
"酉时三刻。"萧霁突然开口,锁链尖端挑起梁柱阴影。白璃顺着望去,看见悬挂的鹿腿内侧爬满荧绿虫卵,与冷宫枯井中的蛊虫同源。
血腥气毫无征兆地浓烈起来。白璃的妖瞳突然刺痛,她看见整面西墙的腊肠正在融化,油脂中浮出人脸形状的凸起。萧霁的锁链刺穿墙面,带出的却不是砖石,而是裹着粘液的青铜丝——与傀儡体内的控制线一模一样。
"西南角。"白璃瞬移至酒架后,妖尾扫碎十坛陈酿。琥珀酒液漫过脚背时,她看清地面纹路:血水正沿着地砖缝隙,绘出缩小版的七星棺阵。
萧霁的锁链突然自主行动,缠住她脚踝疾退。原先站立的位置塌陷成坑,坑底伸出缠满蛛网的青铜手臂。白璃的金血滴落坑中,手臂表皮迅速碳化,露出内部跳动的血肉核心——那东西的脉动频率,竟与萧霁的心跳同步。
"坎位!"萧霁的警示混着瓦罐碎裂声。白璃旋身踏上酒架,看见三十八坛女儿红同时炸裂,每片陶片中钻出人面蛛幼体。那些半透明的蜘蛛腹部印着星图,八只复眼泛着与沈昭鲛绡相同的水光。
锁链结成蛛网罩住毒虫,萧霁的后背撞上腌菜缸。白璃嗅到他伤口渗出的冷梅香突然混入腐臭,妖瞳穿透陶缸——二十具宫人尸体泡在酱汁里,胸腔被人面蛛蛀空成巢穴。
"酒窖!"她斩碎木门,霉味混着血腥气如浪潮扑来。成排酒坛在月光下泛着尸油般的光泽,坛身缠绕的青铜丝正随着她的心跳收缩。萧霁的锁链绞碎最近那坛,溅出的却不是酒,而是裹着胎衣的蛊虫。
白璃的妖尾刺穿虫群,尾尖沾到的粘液竟腐蚀出白烟。她在剧痛中看清酒坛标签:封坛日期正是自己及笄前夜,批号旁盖着钦天监的星纹印。
"东南震位......"萧霁突然咳血,锁链上的青芒暴涨。白璃瞬移接住他下坠的身体,掌心触及他心口时,妖丹突然读取到记忆片段:三更天的御膳房,沈昭的鲛绡扫过酒坛,指尖在封泥按下星形凹痕。
人面蛛母体在此刻破顶而出,腹部的人脸正是暴毙的御厨总管。白璃的避毒绫缠住横梁,妖尾卷起酒坛砸向蛛腹。坛碎时飞出的封泥碎片上,赫然印着完整的指纹——与沈昭那日递药时留在瓷碗上的痕迹完全吻合。
"沈昭!"白璃的嘶吼震落梁上积灰。蛛母腹部裂开,吐出裹着粘液的青铜钥匙,正是她在镜中皇宫丢失的那半枚。萧霁的锁链自主缠住钥匙,玄铁触及"归墟"刻痕的刹那,整座酒窖的地砖开始翻转。
数百具泡发的尸体从地下升起,每具心口都嵌着人面蛛。白璃的妖丹突然绞痛,她看见这些尸体耳后都有浅淡的妖纹——全是混血半妖。
"乾坤倒转!"萧霁的锁链插入阵眼。白璃将金血抹在妖尾,横扫出苍蓝火焰。蛛群在火中发出婴儿啼哭,烧焦的尸臭里混着一缕冷香——与萧霁身上的一模一样。
酒窖坍塌的轰鸣中,白璃抓住最后一块封泥。妖纹读取到的画面令她战栗:沈昭站在血池前,将鲛人泪滴入酒坛,而池中泡着的正是萧霁族人尸体。那些尸身的胸口,全刻着与锁链同源的咒文。
当最后一道横梁砸下时,萧霁的锁链突然裹住白璃全身。玄铁表面青芒流转,形成与她妖纹相呼应的星图。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白璃听见人面蛛母体的哀鸣,那声音与锦渊的语调诡异地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