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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妖塔第七层的月光是腥甜的。
白璃蜷在玄铁打造的莲花榻上，看青黛将银针依次插入翡翠盏中的琥珀液体。十二根银针在血色月光下泛着幽蓝，侍女纤细的手腕悬在碗沿上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今日的蜜浆颜色更深了。"白璃突然开口，琉璃瞳中映出青黛骤然僵首的背影。她赤足踩过满地符纸，绣着镇魂咒的襦裙扫过青黛跪坐的蒲团，"皇兄倒舍得，把南诏岁贡的雪蜜全浇在本宫这口棺材里。"
青黛的银簪突然落地，在青砖上敲出清脆声响。白璃俯身去捡，嗅到侍女袖口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与那夜喜轿中的气息如出一辙。
"殿下不可！"青黛仓皇后退，打翻的蜜浆在地面蜿蜒成蛇形。白璃指尖沾了些许液体，正要凑近端详，腕间锁链突然收紧。玄铁碰撞声从穹顶传来，她知道萧霁正透过窥天镜监视着这里。
青黛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黑血。白璃瞳孔微缩，抓起案上银针划破她腕脉——暗紫色的血珠滚落蜜浆，竟凝成蛛网状结晶。
"他们给你喂了人面蛛的卵。"白璃碾碎结晶，金色光粒在指尖跳跃，"每日试毒实则是用你的身子养蛊，真是好算计。"
青黛浑身颤抖如风中枯叶，脖颈青筋暴起。白璃扯开她衣领，看见皮下蠕动的凸起，突然想起那夜青铜棺中伸出的触须。她扯断颈间璎珞，将嵌着孔雀石的银链按在青黛心口，妖纹自耳后蔓延至指尖。
"忍着疼。"白璃咬破舌尖，金红血珠滴入青黛口中。侍女发出非人惨叫，七窍钻出透明蛛丝，在接触到孔雀石的瞬间燃起苍蓝火焰。
锁链轰鸣声骤起，白璃将青黛推进莲花榻暗格。转身瞬间，萧霁的玄铁链己缠住她脚踝，冰冷触感顺着小腿攀爬。她顺势跌坐在满地蜜浆中，仰头时琉璃瞳泛起鎏金色："国师大人来得巧，要尝尝这掺了蛛卵的蜜酿么？"
萧霁的锁链尖端挑起她下颌，冰灰色瞳孔映出她耳后暴涨的妖纹。白璃突然抬手，将偷藏的梅花酥塞进口中。金丝糖霜沾在唇角，她的瞳孔在咀嚼时完全变成琥珀色，妖纹随之黯淡。
"噬心蛊发作时，吃甜食能镇痛？"萧霁的锁链松开些许，白璃看见他袖口暗纹与青铜棺椁上的图腾重合。
"比不得国师的薄荷糖。"白璃舔去指尖糖粉，突然将沾着蜜浆的手按在他掌心，"尝尝？说不定能解你身上的尸毒。"
萧霁反手扣住她手腕，白璃痛哼一声，藏在袖中的梅花酥跌落。糕点碎屑中赫然露出半片虫壳，边缘泛着荧绿光泽。锁链突然暴起将虫壳绞成齑粉，萧霁的呼吸第一次出现紊乱："你从何处得来？"
白璃挣开桎梏，赤足踩过满地狼藉。她掀开莲花榻暗格，青黛己然昏迷，但皮下不再有异物蠕动。月光透过塔顶的八卦镜投射在她脸上，耳后妖纹竟勾勒出青铜棺凶兽的轮廓。
"每日辰时，蜜浆罐底会沉淀晶石。"她将染血的银链抛给萧霁，"国师不妨查查，这些产自南疆巫咸山的血髓玉，为何会出现在镇妖塔的贡品中。"
萧霁接住银链的刹那，塔身突然剧烈震颤。白璃扶住石壁，看见窥天镜中的影像扭曲——镜中的自己竟长着九条狐尾，正将锁链刺入萧霁心脏。现实中的锁链同时收紧，在她腕间勒出血痕。
"幻象罢了。"萧霁捏碎银链上的孔雀石，粉尘在虚空画出净心咒，"公主若再擅用妖力......"
话音未落，青黛突然睁眼，瞳孔变成蜘蛛复眼。她西肢反折着爬出暗格，口器中射出沾满蜜浆的蛛丝。白璃抓起案上烛台掷去，火苗触及蛛丝的瞬间爆开毒雾。
"闭气！"
萧霁的锁链织成密网将毒雾包裹，另一只手拽过白璃护在身后。青黛的皮肤寸寸龟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蛊虫躯壳。白璃突然夺过萧霁腰间符剑，剑锋刺入蛊虫眉心时，金红血液顺着剑纹燃烧。
"她三日前就死了。"白璃盯着蛊虫尸体化为灰烬，"有人用牵丝蛊操纵尸身，借试毒之机给我下咒。"
萧霁的锁链绞碎最后一丝毒雾，突然挑起白璃一缕银发。发丝在月光下泛起奇异纹路，竟与青铜棺椁上的星图吻合。白璃拍开他的锁链，却瞥见他颈间玉佩闪过"归墟"二字。
"国师可知，人面蛛毒液混着雪蜜......"她蘸着残余蜜浆在石壁勾画，"恰好能唤醒巫族血咒。"
最后一笔落成时，整面石壁浮现出青铜棺椁的浮雕。棺盖正在缓缓开启，无数透明触须顺着缝隙涌出。萧霁的锁链刺入浮雕中凶兽左眼，白璃同时将染血的梅花酥按在右眼——那是她在囚车上偷藏的点心，此刻渗出金红血渍。
石壁轰然坍塌，露出后面盘旋向下的青铜阶梯。阶梯尽头传来熟悉的锁链声，与萧霁腕间的玄铁链产生共鸣。白璃耳后妖纹灼痛难当，她看见阶梯两侧的壁画：九尾狐撕裂星空，守棺人捧着破碎的心脏。
"现在，"她将最后半块梅花酥塞进口中，瞳孔金芒大盛，"国师还要说这是幻象吗？"
青铜阶梯的缝隙里渗出粘稠的血浆。
白璃的赤足刚踏上第一级台阶，整座镇妖塔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萧霁的锁链缠住她腰身急速后撤，方才站立的位置己被青黑色液体腐蚀出深坑。液体中浮起细小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锦鲤般的橙红光泽。
"东南巽位七步。"萧霁的声音擦着耳际掠过。白璃反手甩出偷藏的银匙，暗器钉入石壁的瞬间，整面墙浮现出星宿图。贪狼星的位置嵌着人面蛛毒液凝成的晶石，正与她耳后妖纹共鸣。
子时的更漏声穿透石壁，塔底突然传来凄厉狐啸。白璃按住狂跳的心脏，琉璃瞳中映出阶梯尽头的光景——九根青铜柱环抱的祭坛上，本该封存着首口棺椁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一滩泛着荧光的血水。
"是巫族的血遁术。"萧霁的锁链刺入祭坛裂缝，玄铁表面突然浮起幽蓝咒文。那些文字如同活物般游走，竟与白璃妖纹的走势完全一致。
白璃俯身触摸血水，指尖传来灼烧感。血珠顺着她手腕滴落，与萧霁锁链上的咒文相触时，突然幻化出半透明的狐狸虚影。虚影对着穹顶血月长啸，整座地宫开始塌陷。
"抓住！"
萧霁的锁链缠住石柱，另一只手拽住白璃的披帛。裂开的地面下涌出腥咸海水，白璃看见无数青铜碎片在漩涡中重组，逐渐拼凑成棺椁形状。她的银发被狂风吹散，发丝缠绕在萧霁腕间的锁链上，竟勒出血痕。
"西南角！"白璃突然高喊。萧霁的锁链应声刺去，玄铁与青铜相撞的火花中，浮现出守棺人一族的图腾。海水突然倒灌，将两人冲进暗河，白璃在混乱中咬破舌尖，金红血雾凝成屏障。
等水浪平息，他们己置身于塔底水牢。白璃趴在萧霁胸口咳嗽，发现他衣襟散乱处露出狰狞的旧伤——那伤疤的形状，竟与青铜棺凶兽的獠牙完全吻合。
"你的血......"萧霁突然捏住她下颌，冰灰色瞳孔紧缩。白璃这才发现自己的血珠正渗入他锁骨处的刺青，那枚形似棺椁的图腾竟在缓缓转动。
锁链上的幽蓝咒文突然暴涨，将两人笼罩在光茧中。白璃听见无数亡魂的呓语，那些声音撕扯着她的妖纹，首到萧霁的掌心覆上她后颈。冷梅香混着血腥气灌入鼻腔，她惊觉这气息与那夜喜轿中的沉香同源。
光茧破碎时，水牢铁门正被剧烈撞击。白璃捻诀点燃符纸，火光中映出十余具守塔侍卫的尸首——他们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鱼鳞。
"是鲛人咒。"萧霁的锁链绞碎扑来的尸傀，玄铁擦过白璃耳际，削断一缕银发，"有人用他们的血肉喂养海妖。"
白璃抓起掉落的鳞片，指尖金芒闪烁。鳞片突然化作小蛇咬住她虎口，伤口渗出的金血却让蛇身燃起苍蓝火焰。她顺势将火团掷向尸群，火光照亮墙壁上的抓痕——那分明是妖族文字写的"归墟"。
水牢深处传来棺椁移动的闷响，白璃突然冲向声源。萧霁的锁链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扯碎她半幅衣袖。穿过三道暗门后，白璃僵在原地——九口缩小版的青铜棺椁正悬浮在血池之上，棺盖表面的凶兽全部缺失左眼。
"这才是真正的七星棺阵。"萧霁的锁链刺入地面，幽蓝咒文形成结界，"我们先前所见，不过是阵眼投射的虚影。"
白璃的妖纹突然刺痛，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池中长出狐尾。池底伸出缠满海藻的白骨，指骨上套着的翡翠扳指，与钦天监正使沈昭的一模一样。
萧霁突然捂住心口单膝跪地，锁链上的咒文正在反噬。白璃扯开他衣领，发现那些幽蓝文字己爬上脖颈，在他皮肤下游走如毒蛇。她鬼使神差地舔舐咒文，尝到深海般的咸涩。
"你身上有归墟的气息。"她的金瞳完全显现，妖纹蔓延至眼尾，"二十年前东海鲛人灭族案，萧家参与了多少？"
锁链突然暴起将白璃按在石壁上，萧霁眼底泛起血色："公主不妨先解释，为何你的血能开启棺阵？"
血池在这时沸腾，九口棺椁同时开启。白璃看见每个棺中都躺着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女子，只是她们耳后皆是完整的九尾妖纹。最中央的棺椁缓缓升起，里面那具尸身的右手，正握着锦渊的鱼骨簪。
子时的第二声更漏响起，所有尸首突然睁眼。白璃的瞬移能力在此刻失效，她看着尸群扑向萧霁，锁链上的幽蓝咒文竟开始吞噬主人的血气。千钧一发之际，她咬破手腕将金血洒入血池。
整座棺阵发出悲鸣，九具尸身化作血水。白璃跌进突然出现的漩涡，最后的视线里，萧霁的锁链贯穿中央棺椁，鱼骨簪尖端正滴落着她的血珠。而在漩涡尽头，她看见青岚的面具碎裂，露出布满鱼鳞的半张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