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归墟之门上的青铜饕餮睁开第一千只眼睛时，白璃最后三条狐尾正燃烧着青金色火焰。她踏着悬浮的锁链残片冲向天门，脚下是正在吞噬星辰的虚空漩涡，萧霁的嘶吼声被狂风吹碎成冰渣。
"回来！"萧霁的锁链缠住天门兽首，岩浆裂纹的瞳孔淌出血泪。他看见白璃尾骨上的青铜锈迹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刻满契约经文的妖骨——那是共生咒反噬的印记，每道裂痕都对应着他们共同承受的天罚。
第一尾断裂时，归墟之门上的妖纹突然活过来。白璃在剧痛中看见三百年前的山洞，浑身是血的猎妖少年颤抖着给她包扎伤口。"别怕..."少年萧霁撕下衣襟的手势与此刻锁链缠绕的轨迹重合，"这草药能止疼。"
尾骨碎片在空中凝成"遇"字古篆，归墟之门的青铜榫卯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白璃的獠牙刺穿下唇，借着血腥味催动妖丹："青黛！现在！"
鲛人公主的残破鱼骨簪应声炸裂，簪头珍珠化作流光没入天门缝隙。整座归墟之门剧烈震颤，门缝中溢出的混沌之气竟被尾骨碎片暂时封印。萧霁的锁链在这时缠上白璃腰肢，却被她反手斩断："你教我的，镇魂使当断则断。"
第二尾断裂的脆响令三十六星宿同时黯淡。记忆如附骨之疽钻进识海——雷雨夜破庙里，萧霁用镇魂锁链替她挡下天雷，自己后背被劈得血肉模糊。"妖又如何？"他咳着血把锁链塞进她掌心，"比那些道貌岸然者干净..."
"并"字古篆形成的瞬间，白璃的脊柱发出瓷器碎裂声。归墟之门上的饕餮纹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妖丹凹槽。她回头望向锁链尽头的萧霁，发现他碳化的右臂正生长出青铜鳞片——共生咒正在将他妖化。
"停手！你会..."萧霁的嘶吼被飓风卷走，他锁骨处的契约图腾突然爆亮。白璃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握着猎妖师的手，在锁链上刻下"不悔"的画面竟与此刻重叠。
第三尾带着心脏碎片离体时，天地倏然寂静。诀别那日的雪落在记忆里格外清晰，萧霁将糖渍梅子盒塞进她手中，转身走向镇妖塔的背影被朝阳拉得很长。"等星轨归位..."他的声音混着锁链铮鸣，"我给你编最结实的剑穗。"
"肩"字古篆完成刹那，归墟之门轰然洞开。白璃破碎的妖躯化作流星，尾骨碎片拼成的"不悔"二字宛如利剑刺入天门。混沌漩涡中伸出无数青铜手臂想要阻拦，却被燃烧的狐尾尽数焚毁。
萧霁的锁链突然全部崩断。他眼睁睁看着白璃的最后半片衣角没入天门，瞳孔中的岩浆裂纹突然蔓延全身——这是共生咒最后的预警。当"不悔"古篆印上门枢时，他碳化的右手猛地插入心口，扯出跳动的契约图腾按在虚空："以魂补魄，以命换命！"
归墟之门内传来惊天动地的龙吟，正在闭合的门缝突然迸发青光。白璃残缺的元神被推出天门，跌进萧霁支离破碎的怀抱。她只剩半截的狐尾缠着他脖颈，发现那些岩浆裂纹正在自己皮肤上复刻。
"傻子..."白璃的指尖拂过萧霁心口血洞，那里跳动着两颗半残的妖丹，"我们赌赢了..."她的声音逐渐消散，身体开始透明化，背后的虚空却浮现奇观——归墟之门正在瓦解，门内泄出的混沌之气被"不悔"古篆吸收，凝成新的星轨。
青黛的鲛珠在这时碎裂，她吐出本命精血绘成阵法："趁现在！"萧霁抱着白璃冲向阵眼，脚下每步都绽开血色彼岸花。当阵法启动时，他们看见断裂的三条狐尾正悬浮在归墟之门废墟上，尾尖指向三百年前初遇的山洞方向。
白璃的元神开始消散成萤火，萧霁突然咬破舌尖吻住她苍白的唇。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触发了共生咒最后的禁制，两人周身突然浮现青铜茧——茧壳由镇魂锁链编织而成，内壁却刻满狐族情诗。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萧霁的声音混着锁链震颤，碳化的右手轻抚白璃逐渐实体化的发梢，"这次换我教你编剑穗..."
归墟深渊传来崩塌的轰鸣，七十二道星轨重新归位。青铜茧落地时，里面传出新生婴儿的啼哭——那孩子掌心攥着糖渍梅子盒碎片，尾椎处隐约可见三道青铜纹路。
青黛跪坐在阵法边缘，看着晨曦穿透妖雾。她断裂的鱼尾正在新生，鳞片却变成了与青铜茧相同的纹路。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归墟之门废墟上时，那些悬浮的狐尾碎片突然化作流星雨，每一颗都映着白璃与萧霁交错的前世今生。
在无人看见的虚空裂隙里，"不悔"古篆正吸收着混沌之气缓慢生长。某个雪夜山洞中的篝火突然爆出火星，未刻完的锁链静静躺在草席上，等待三百年后那双染血的手将其拾起。
萧霁站在归墟深渊边缘时，锁骨处的契约图腾正灼烧着皮肤。苍穹裂缝中渗出的混沌之气凝成亿万只鬼手，白璃用最后妖力凝结的青铜茧悬浮在身后，茧壳表面流转着三百年的星月光华。
"时辰到了。"青黛的鲛尾己经完全青铜化，鱼鳞缝隙间渗出星砂。她将七星棺残片按进萧霁心口的血洞，碎片触及半枚妖丹时，发出编钟般的清鸣。
萧霁碳化的右臂突然崩裂，露出底下岩浆流淌的骨骼。镇魂锁链的残片从深渊底部升腾而起，每根链条末端都拴着块七星棺碎片——那是他们历经生死收集的妖棺残骸，此刻正泛着不同颜色的微光：蛇妖棺的碧鳞纹、鲛人棺的冰裂纹、双生棺的并蒂莲...
当第一根锁链刺入天穹裂缝时，萧霁听见了先祖的恸哭。那些被锁链束缚百年的镇魂使魂魄，正在他识海中嘶吼。锁骨处的契约图腾突然暴涨，将整片夜空映成血红色，白璃的青铜茧在这时裂开蛛网纹。
"接着！"青黛抛出鱼骨熔炼的星轨罗盘。萧霁碳化的手掌抓住罗盘瞬间，七十二道锁链突然自行编织成网——每根链条交叉处都浮现出七星棺的虚影，棺盖开合间溢出被超度的妖魂。
苍穹裂缝中突然睁开九只妖瞳，混沌之气凝聚成巨爪拍向星网。萧霁咳着血沫跃上锁链，岩浆纹的右脚踏碎虚空："萧氏第三十六代镇魂使，请诸天星宿见证！"
七星棺碎片同时爆亮，锁链网骤然收缩。萧霁在狂风中看见祖父的虚影——老人当年抱着幼子跳入炼妖炉时，手中也握着同样的星轨罗盘。当第二根锁链贯穿妖瞳时，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霁儿，看仔细..."
无数镇魂使的虚影从锁链中浮现，他们残破的魂体握着不同年代的锁链，与萧霁的动作完美同步。星网收束产生的光压将云层撕成絮状，那些跨越三百年的"封"字诀手印，此刻正通过萧霁的躯体重现人间。
白璃的青铜茧突然炸裂，她半透明的元神握住萧霁碳化的手。七星棺碎片在这刻迸发七彩流光，每一道都映着他们共同经历的画面：镜宫倒影里的指尖相触、冰湖鲛人棺前的血泪交融、共生咒结成时的并蒂莲花...
"其雨其雨..."白璃的元神开始消散，声音却清晰如初遇那日，"这次换我教你..."她的指尖点在萧霁眉心，三百年前猎妖师刻在山洞石壁的封印咒文突然浮现在星网上。
星网收束到极致时，苍穹响起玉磬清音。历代镇魂使的虚影朝着网心躬身朝拜，他们手中的锁链化作星子融入夜幕。萧霁看见年幼的自己站在虚影尽头，那孩子手中握着的不是锁链，而是半截糖渍梅子盒。
当最后一道混沌之气被封入七星棺，萧霁的右臂彻底化为灰烬。他坠向青铜茧残片时，锁骨处的契约图腾突然离体，裹着白璃最后的神识没入星网——那是她用妖丹刻写的生辰八字，正化作新的星宿补全天道裂痕。
青黛接住坠落的萧霁时，发现他左眼重归墨色，右眼的岩浆裂纹却凝成琥珀。夜空中的星网开始隐入虚空，每根锁链消失前都绽放出烟花般的妖纹：锦鲤长老的鳞片纹、玄虚子的符咒纹、玉奴的并蒂莲...
"值得吗？"鲛人公主的泪滴在萧霁碳化的肩头，"永世承受星链噬魂之苦..."
萧霁望着星网中闪烁的青铜光点，那是白璃破碎的元神在游荡。他举起仅剩的左手，腕间浮现出狐尾缠绕的锁链刺青："你看，七星棺的碎片..."
青黛抬头望去，发现每块棺椁残片都化作了星辰。那些星辰串联成的图案，分明是白璃断尾时拼出的"不悔"古篆。更令人心惊的是，所有星光照耀处，正在生长出半透明锁链——新的天道法则己然成型。
子夜钟鸣响起时，萧霁在青黛怀中化作青铜像。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他看见星网深处浮出白璃的虚影，她手中握着糖渍梅子盒，正在教小童编织剑穗。那孩子抬头瞬间，露出与他别无二致的岩浆纹右眼。
七十二座镇妖塔同时崩塌，塔身粉尘在空中凝成新的锁链纹路。青黛的鲛尾完全化作青铜，她抱着萧霁的塑像走向深海时，归墟废墟上突然盛开血色山茶——每片花瓣都刻着微小的"不悔"篆文。
在无人得见的九重天外，星网最深处亮起两点幽光。半截狐尾轻轻缠住碳化的手指，青铜棺椁的虚影中传来锁链相击的脆响，像是某个雪夜山洞里，未说完的情诗在继续吟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