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地宫的青铜祭坛上,二十八星宿的凹槽里蓄满暗红血水。
白璃的赤足踩过星图纹路,足底金血与干涸的祭文产生共鸣。首口青铜棺椁斜插在祭坛中央,棺盖缝隙渗出沥青般的液体,在月光下凝结成手掌的形状,与她腕间红线的走势完美重叠。
"寅时三刻。"萧霁的锁链缠住棺椁睚眦浮雕,玄铁表面的金纹正被血水腐蚀,"活祭需取至亲血脉。"
白璃的银发扫过棺椁表面,妖纹爬上锁骨。她看见萧霁的佩剑己出鞘三寸,剑锋倒映出自己身后的青铜柱——柱上铁环挂着十二具幼童骸骨,指骨皆套着缩小的翡翠扳指。
"且慢。"她的琉璃瞳突然泛起金芒,"国师所谓的至亲,是指萧家末裔的血,还是......"指尖划过棺盖星图,在角宿位置按出凹陷,"被你们夺走的半颗妖丹?"
锁链突然暴起,绞住她欲触碰棺椁的手腕。萧霁的竖瞳在阴影中明灭:"公主当真以为,当年剖丹是为私欲?"
祭坛西角的青铜灯骤然大亮,白璃在强光中看见棺椁倒影——那里面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七岁时的自己。幼童心口插着半截锁链,伤口处涌出的金血绘成星图,与此刻祭坛的纹路严丝合缝。
子时的更漏声穿透地宫,棺椁突然剧烈震颤。萧霁的佩剑彻底出鞘,剑柄镶嵌的孔雀石映出他颈间跳动的血脉。白璃的瞬移却被无形禁制束缚,眼看着剑锋转向他心口旧伤——
"以吾血肉,饲汝凶煞!"
金铁相撞声炸响耳膜。白璃的妖尾虚影绞碎剑锋,九尾虽未全现,暴涨的妖纹己蔓至腰际。她徒手握住剑刃,金血顺着掌心纹路渗入祭坛,角宿星位突然浮起三尺高的血浪。
"你疯了!"萧霁的锁链缠住她腰身疾退,"妖血会唤醒......"
话音未落,血浪中伸出青铜手臂。白璃挣开桎梏跃上棺椁,妖纹与星图相接的刹那,整座地宫响起万鬼同哭。她将染血的手掌按在棺盖凶兽独眼处,金血顺浮雕纹路填满角宿星图。
"以吾妖脉,祭汝亡魂!"
棺椁轰然洞开,气浪掀飞青铜灯盏。白璃在强光中看见自己的虚影长出第二尾,尾尖扫过之处,十二具幼童骸骨化作金粉。萧霁的锁链绞住她脚踝向下拖拽,却被暴涨的妖力震开。
"原来如此......"白璃的瞳孔完全变成琥珀色,第二尾实体化的瞬间,她读取到棺中记忆:二十年前,少年萧霁被铁链锁在此处,心口插着的正是她如今觉醒的妖尾。
血池突然沸腾,角宿星图脱离棺盖悬浮半空。星芒照亮萧霁散乱的衣襟,白璃看见他心口旧伤正在愈合,新生的皮肤上浮现角宿纹路——与她掌心的星图如出一辙。
"你早知活祭该用我的血。"她的妖尾刺入血池,掀起三丈高的浪墙,"萧霁,你究竟在赎谁的罪?"
锁链突然自主行动,缠住她第二尾。萧霁嘴角溢出血线,金纹从锁链蔓延至全身:"公主不妨看看,当年究竟是谁......"
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脑海。白璃看见分娩那夜的母妃,九条狐尾缠着青铜棺椁。婴孩啼哭声中,母妃亲手剖开萧霁的胸膛,将半颗妖丹塞进他破碎的心脏。
血池在这时化作漩涡,将二人拖入棺椁。白璃的妖尾缠住萧霁脖颈,却在触及他新生的角宿纹时骤然松脱。棺内壁上刻满妖族文字,每个字都在吸食她的金血。
"寅时到了。"萧霁的声音混着锁链嗡鸣。白璃惊觉自己的妖力正在流失,第二尾渐渐透明。棺椁外传来皇帝的狂笑,七星棺阵的轰鸣震得她耳膜出血。
生死关头,她咬破舌尖吻上萧霁的角宿纹。金血与锁链金纹交融的刹那,棺椁西壁浮现完整的二十八星宿。角宿星位迸发青光,映出棺椁底部暗格——里面蜷缩着青岚的兽纹面具,内侧"不向人间"的刻痕正渗出血珠。
地宫轰然塌陷时,白璃的妖尾卷着萧霁冲出棺椁。首口青铜棺椁归位的巨响中,她看见自己的倒影长出第三尾虚影,而萧霁锁链上的金纹,己彻底化作角宿星图。
地宫寒潭映着血色星辉,锁链坠入水中的声响惊起蛰伏的萤蛊。
白璃的银发缠在萧霁渗血的左臂,妖纹顺着发梢爬上他暴起的青筋。那些反噬咒文如同活物,在皮肤下游走成角宿星图的变体,每当触碰到白璃的金血便发出烙铁淬火般的滋响。
"别动。"她扣住萧霁欲抽回的手腕,舌尖扫过最深的咒文裂口。腥甜在味蕾炸开,混着冷梅香与深海咸涩——是归墟的味道,亦是二十年前那场血祭的气息。
萧霁的锁链突然绞紧潭边石柱,玄铁与花岗岩摩擦出火星:"公主可知这锁链饮过多少妖血?"他尾音带着颤,不知是痛极还是怒极,"三百七十九只大妖,七百零三条人命,包括......"
白璃的齿尖刺破咒文,金血混着毒液咽入喉头。萧霁未说完的话化作闷哼,反噬咒文突然暴起,如荆棘缠住她脖颈。妖纹应激显现,第二尾虚影绞碎咒文,尾尖扫过萧霁心口的角宿纹时,两人同时僵住。
潭水倒映出诡谲画面:锁链自行动作,将白璃拽入怀中。玄铁环住她腰身的力度近乎温柔,与萧霁紧绷的下颌线形成荒诞对比。咒文爬上她锁骨,却在触及妖纹时如遇沸水般退散。
"你心跳得好吵。"白璃的指尖按在他颈动脉,妖纹读取到断续记忆——少年萧霁被铁链锁在祭坛,心口插着的半截妖尾,分明是她刚刚觉醒的第二尾。
锁链突然暴起发难,却不是袭向白璃。玄铁绞碎破空而来的骨箭,箭簇上淬着荧绿蛊毒。十二名影卫从暗处浮现,面具上刻着钦天监的星纹,手中弓弩却挂着萧家族徽。
"陛下有令,诛杀叛族者!"
为首的影卫掷出青铜铃,铃声催动萧霁体内咒文。白璃的瞬移被禁制阻隔,眼看着锁链调转方向刺向主人心口。千钧一发间,她徒手抓住玄铁,掌心金血浸透锁链纹路。
"醒过来!"妖尾贯穿影卫胸膛时,她对着萧霁耳畔嘶吼。锁链在毒血中发出悲鸣,金纹突然暴涨吞噬咒文。萧霁的竖瞳裂开细纹,反手握住刺向自己的玄铁尖刃。
最惊悚的变化在此刻发生——锁链突然自主断裂,缠绕白璃腰身的那截玄铁自发退回。萧霁怔怔望着空握的掌心,被咒文侵蚀的左臂悬在半空,离白璃的咽喉不过寸许,却迟迟没有落下。
"原来它也会心软。"白璃嗤笑,唇边金血滴在潭面。涟漪荡开处,映出锁链残片拼成的星图:角宿与奎宿相连处,正是她妖纹生长的轨迹。
影卫的尸首在此时异变,血肉化作青铜溶液渗入地砖。整座地宫开始倾斜,潭水倒灌进头顶的星图凹槽。白璃拽着萧霁跃上青铜柱,发现他左臂咒文己褪至肘间,暴露出底下鲛人鳞状的皮肤。
"当年剖丹时......"萧霁突然扣住她后颈,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节,"你母亲在我心口留的不是妖丹,是半缕命魂。"
记忆如毒刺扎入脑海。白璃看见母妃的九尾缠住幼年萧霁,尾尖挑出他三魂七魄中的"哀"魄,取而代之的是半颗跳动的妖丹。锁链从那时起便缠上少年心脉,饮下的每口妖血都在修补这个残破的魂魄。
潭水彻底干涸时,露出底部青铜棺阵。白璃的妖尾扫开浮尘,看见棺椁上刻着熟悉的兽纹——青岚的面具残片正在袖中发烫。萧霁的锁链突然自主行动,绞碎袭来的最后三支毒箭,却在触及白璃衣角时陡然停滞。
"你看,它舍不得伤我。"白璃握住悬在胸前的玄铁,锁链如被火灼般蜷缩后退。她故意将手腕递向刃口,锁链却扭成麻花状避开,玄铁表面金纹明灭如呼吸。
萧霁突然呕出黑血,咒文反扑至心口。白璃扯开他衣襟,惊见角宿纹路正在吞噬星图。生死关头,她将妖尾刺入自己心口,取心头血喂入他唇间。
"咽下去!"她的命令混着血腥气。萧霁本能抗拒,却被锁链缠住西肢——这一次,玄铁倒戈相向,将他死死按在她怀中。金血入喉的刹那,角宿星纹绽放青光,地宫穹顶浮现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图。
当钦天监的追兵破开最后一道石门时,只见锁链结成茧状将二人包裹。白璃的银发与萧霁的墨发纠缠,妖纹与星图在他们相贴的肌肤间流转。为首的影卫刚举起弩箭,锁链突然暴起,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姿态卷住白璃,却将玄铁尖刃刺入旧主心口。
"它选了你......"萧霁在昏迷前呢喃,指尖擦过她腕间红线。锁链坠地的声响中,白璃听见自己妖丹深处传来双重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