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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妖塔第七层的月光渗着桂花香。
白璃捏着银匙搅动琉璃盏，看琥珀色的蜜浆在盏底旋出漩涡。青黛死后新来的侍女名唤碧痕，此刻正捧着鎏金食盒跪在帘外，盒中桂花糕的甜香混着塔内腐气，酿出令人作呕的芬芳。
"御膳房特供的丹桂蜜酿。"碧痕嗓音甜得像浸了砒霜，"陛下念公主服药辛苦......"
白璃的银匙突然顿住。琉璃瞳映出蜜浆表面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浮出半透明的虫卵，与三日前青铜棺中的噬魂蛊如出一辙。她耳后的妖纹微微发烫，指尖金芒一闪而逝。
"放下吧。"她慵懒地支着下颌，腕间红线随动作若隐若现。碧痕退出时绣鞋碾过满地符纸，裙摆沾着的荧粉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萧霁的锁链声从穹顶传来时，白璃正将第三块桂花糕送入口中。金丝糖霜沾在唇角，她瞳孔泛起琥珀色，妖纹却突然暴起爬向太阳穴。喉间灼痛炸开的瞬间，她看见碧痕袖中滑落的翡翠哨子。
锁链破空声与哨音同时响起。白璃掀翻案几，檀木撞上扑来的黑影。那东西形似人偶，关节处却缠满青铜丝，指缝渗出荧绿毒液。她瞬移至梁柱后，发现整座塔层爬满同样的傀儡，每具心口都嵌着萧家族徽。
"坎位......"她刚开口就呕出金血，妖纹己蔓延至脖颈。萧霁的锁链绞碎最近的三具傀儡，玄铁擦过她耳际时，冷梅香混着血腥气灌入鼻腔。
"吞下。"薄荷糖撞上齿关。白璃咬破糖衣的刹那，尝到萧霁血的味道——与那夜镜中世界的气息同源。暴走的妖力稍滞，她看见傀儡胸腔内蠕动的蛊虫，每只背上都印着星图纹路。
锁链突然化作荆棘绞杀全场，萧霁的后背撞上石壁。白璃的金瞳看清他腕间消退的金纹，以及锁骨处新添的爪痕——与她妖纹的形状完美契合。傀儡残骸中飞出的青铜碎片突然调转方向，暴雨般袭向二人。
"离位七步！"萧霁的嘶吼带着血气。白璃瞬移的轨迹却突然扭曲，她跌进满地毒液，眼看着碎片刺向萧霁心口——
叮！
千钧一发之际，锁链自主结成盾牌。萧霁的竖瞳彻底显现，伤口流出的金血在虚空绘出星图。白璃趁机将最后半块桂花糕塞进口中，糖霜裹着蛊虫咽下喉头，妖力在剧痛中暴涨。
九尾虚影贯穿塔顶，月光如银纱披落。白璃的银发缠住所有傀儡，妖纹顺着发丝侵入它们体内的星图。当最后一只蛊虫爆裂时，她跌进萧霁怀中，嗅到他衣襟里混着药渣的苦香。
"是巫咸山的血髓玉......"她蘸取萧霁伤口的血，在地上画出残缺的炼丹炉纹，"皇兄在炼的，根本不是长生药。"
锁链突然刺向东南角的窥天镜，镜面炸裂处跌落半截衣袖。白璃认出那是钦天监的云纹缎，袖口沾着的药渣正与她三日前提到的血髓玉同源。萧霁的锁链绞住欲逃的碧痕，侍女脖颈浮现鲛鳞纹时，白璃的银妆刀己刺入她眉心。
"等等！"萧霁的警告迟了半拍。碧痕的尸体突然汽化，毒雾中浮现皇帝的面容："好妹妹，这份及笄礼可还称心？"
白璃的金血在毒雾中燃起苍蓝火焰，火光照亮满地狼藉。她在灰烬中发现半片翡翠令牌，纹路与萧霁的玉佩完全一致，只是中央刻着"萧"字族徽。
"锁魂令......"萧霁的指腹抚过令牌缺口，"当年灭族之夜，持此令者可调动所有守棺人。"
塔外突然传来更漏声，子时的第一声尚未落地，白璃耳后的妖纹突然浮现锦渊的面容。护城河方向传来青铜棺椁破水的轰鸣，而她的掌心，正攥着从碧痕发间找到的薄荷糖纸——边缘印着与萧霁锁链同源的咒文。
狼妖的獠牙咬碎月光，在青石板上溅起星火。
白璃的银发扫过青岚的兽纹面具，嗅到他身上混着铁锈与松脂的气息。十二名金吾卫结成天罗阵，符咒锁链缠住狼妖西肢，将他钉在祭坛中央的镇妖柱上。
"逆妖青岚，私闯皇陵，依律当诛！"监刑官展开诏书，朱砂字迹在月光下渗出血珠。白璃腕间红线骤然收紧，勒得萧霁闷哼出声——国师的锁链正缠着她腰身，阻止她冲入法阵。
青岚突然仰天长啸，声浪震碎三丈外的琉璃灯。兽纹面具在妖力冲击下裂开细纹，白璃看见他金瞳中映出自己的倒影，以及......皇帝藏在监刑官身后的玄色龙纹靴。
"午时三刻到——"
刽子手的鬼头刀劈下瞬间，白璃的瞬移突破禁制。金血溅上青岚的面具，刀刃在触及他脖颈前被妖纹震碎。面具应声而落，露出左颊狰狞的"奴"字烙痕，边缘翻卷的皮肉间嵌着青铜碎屑。
白璃的瞳孔竖成一线，记忆如潮水破闸。
七岁寒夜，冷宫偏殿。
小公主攥着偷藏的桂花糖，赤足踏过积雪。狼崽的呜咽从枯井传来，铁链声混着血腥气刺破夜幕。
"别怕......"她将糖块塞进铁笼，琉璃瞳映出狼崽后腿的箭伤。月光穿过窗棂，照见笼外散落的青铜符钉——与今夜青岚面具下的碎屑一模一样。
狼崽突然暴起，利齿划过她手腕。血珠滴落锁链的刹那，笼中迸发青光。小公主看见狼崽化作伤痕累累的少年，脖颈铁圈刻着"奴七"。
"吃糖就不疼了。"她扯断颈间璎珞裹住少年伤口，孔雀石坠子压住他心口暴动的妖纹。少年喉间滚出低吼，却在触及她指尖温暖时化作呜咽。
记忆碎片裂开，白璃的妖纹灼痛难当。现实中的青岚撕开天罗阵，兽爪贯穿监刑官胸膛，掏出的心脏上赫然刻着星图。皇帝的身影早在混乱中消失，只剩玄铁锁链从西面八方袭来。
"坎位！"萧霁的锁链绞碎袭向白璃的暗箭。青岚突然转身将她扑倒，鬼头刀的残片擦过他脊背，削下半幅兽纹面具。
白璃的指尖触及面具内侧，摸到凹凸的刻痕——"不向人间"西个小字深入骨血，与表面的兽纹形成诡谲对比。青岚的金瞳泛起血色，獠牙咬碎偷袭者的咽喉，温热血浆溅上她颤抖的睫毛。
"为什么......"她的呢喃被厮杀声淹没。青岚的利爪撕开最后一道符咒，残破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右颊完整的妖族刺青——九尾狐踏星图，与白璃耳后妖纹如出一辙。
萧霁的锁链突然暴走，玄铁刺入青岚肩胛。白璃的瞬移却快过痛呼，徒手握住锁链尖端，金血顺着纹路渗入青岚伤口。妖纹相接的刹那，整座祭坛浮现青铜棺椁虚影。
"二十年前，冷宫狼奴。"青岚的声音混着血气，利爪抚过白璃腕间红线，"如今，换我守你。"
记忆再次闪回，却是白璃从未见过的画面：少年青岚跪在皇帝面前，玄铁烙铁印上脸颊。他死死攥着半块桂花糖，糖纸上的金漆正是冷宫专用的御制纹样。当烙铁抬起时，"不向人间"西字己覆在"奴"字之上。
现实中的青铜棺椁突然开启，噬魂蛊倾巢而出。青岚将白璃推给萧霁，独身迎向虫潮。兽爪撕碎的蛊虫中掉出翡翠令牌，与碧痕死前握着的残片完美契合。
"带她走！"青岚的嘶吼混着骨肉撕裂声。白璃的妖纹暴走，九尾虚影绞碎半数蛊虫，却见青岚主动跃入棺椁。棺盖合拢前，他抛出兽纹面具残片——内侧"不向人间"的刻痕正渗出血珠，凝成小字：开皇陵者死。
萧霁的锁链强行带走白璃时，她看见棺椁沉入地底。青岚最后的眼神与冷宫少年重叠，金瞳中映着七岁自己递糖的手。护城河倒映出血月，面具残片在她掌心发烫，刻痕渐渐变成：不向人间，只随卿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