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警笛声划破废弃工厂的寂静时，林诚正攥着手机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他后背抵着冰凉的金属围墙，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是儿子被绑架的威胁还在耳边炸响，吴德利黑洞洞的枪口还抵在他太阳穴上。
"林总，您没事吧？"年轻的片警小王扶住他发颤的胳膊，警服袖口沾着机油渍。林诚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西装后背全湿了，贴在身上像块冰砣。
"我没事。"他深吸一口气，指着工厂深处，"吴德利在里面，带着枪。"
小王的对讲机立刻发出刺啦声："指挥中心，这里是新河路37号废弃机械厂，发现持枪嫌疑人吴德利，请求支援！"
五分钟后，三辆警车鸣着警笛冲进厂区。为首的中年男人下车时，皮靴碾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摘下警帽，露出两鬓的白发："我是市刑侦支队张建国，林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林诚跟着张建国往工厂里走，鞋底踩在积灰的水泥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厂房中央的水泥墩上，吴德利正把玩着一把银色手枪，左手腕戴着块金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张队，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威胁我家人的人。"林诚指着吴德利，声音平稳得像是换了个人。
吴德利抬头，嘴角扯出个讥讽的笑："林总监，大驾光临啊？怎么着，警察来了就能护着你老婆孩子？"他晃了晃手枪，"我让人在瑞士订了机票，你老婆要是敢回国——"
"吴德利！"张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放下武器！"
吴德利的动作顿了顿，突然把枪口转向林诚胸口："你们敢过来，我就让他血溅当场！"
林诚的瞳孔缩成针尖。他能看见枪管里的反光，能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破碎声响。苏明慧的电话在这时打进来，他下意识按掉，目光却死死锁住吴德利的手指——那根食指正缓缓扣向扳机。
"吴总，您这是何必？"林诚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奇异的平静，"您以为杀了我能解决问题？天成的供应链早就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吴德利的拇指在扳机上，枪口微微颤抖："少废话！你老婆现在在苏黎世，我让人查过她的航班——"
"吴德利！"张建国向前跨了一步，枪口对准他的手腕，"再动一下，我让你尝尝枪子儿穿骨头的滋味！"
空气瞬间凝固。吴德利的手腕青筋暴起，额角的汗珠顺着下巴砸在地上。林诚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什么，然后突然把枪砸在地上。
"算你狠。"吴德利抹了把脸上的汗，"但你们以为抓了我就能赢？天成的烂账多了去了，陈志远、赵宏宇......"他突然咧嘴笑了，"你们等着瞧。"
张建国的手下上前，反剪吴德利的胳膊铐上手铐。金属碰撞声里，林诚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枪，枪柄还带着吴德利的体温，冰凉的金属贴着手心，让他想起今早出门前儿子拽着他衣角的样子。
"林先生，您先跟我们回局里做笔录。"张建国拍了拍他的肩，"您夫人和孩子的安全，我们会全力保障。"
警车驶离废弃工厂时，林诚摇下车窗。晨雾里，他能看见苏明慧的车停在路口，驾驶座上的人正探着身子张望。他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安全，别担心。"
下午三点，刑侦支队的审讯室里，吴德利的嘴硬得像块铁。他翘着二郎腿，手指敲着桌面，对张建国的提问爱答不理："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至于这么大阵仗？"
"吴德利，我们在你车里搜到了这个。"张建国把一沓照片甩在他面前——是天成海外并购的合同复印件，"这些文件的公章是假的，你解释解释？"
吴德利的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成无所谓的模样："伪造合同？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栽赃？"
"我们还查到，你名下的'远洋资本'最近三个月有5笔大额转账，收款方是东南亚的离岸公司。"另一个警察点开电脑，投影出密密麻麻的银行流水，"这些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我们都查到了。"
吴德利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林诚坐在旁边的观察室里，隔着单面玻璃看着这一幕。他想起上周在吴德利办公室发现的加密硬盘，想起周婷冒险拷贝的文件——那些藏在层层密码后的账本，此刻应该己经在郑天宇手里了。
"吴德利，你最好说实话。"张建国的声音沉下来，"你和陈志远的关系，天成的财务造假，还有你买凶威胁林先生的家人......这些事，够判你十年。"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诚走进去，手里拿着个U盘："张队，这是吴总电脑里的备份文件。"他把U盘插进电脑，"里面有他和陈志远的邮件往来，还有海外并购的原始合同。"
吴德利的脸瞬间煞白。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你怎么会有这些？"
"吴总的助理小王昨晚喝多了，说漏了嘴。"林诚的语气很淡，"他说您每个月给赵宏宇的姐姐打五万块，让她在税务局'照顾照顾'天成的账。"
张建国点开U盘，屏幕上弹出一封邮件。发件人是吴德利，收件人是陈志远："陈董，海外并购的款子己到账，您说的'那位大人'，我会安排。"
审讯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鸣。吴德利的额头抵着桌面，呼吸声粗重得像拉风箱。林诚看着他，想起今早工厂里那把抵着自己太阳穴的枪——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子弹，是人心底的贪婪。
"林先生，您先回去吧。"张建国拍了拍他的肩，"我们需要时间整理证据。"
走出刑侦支队时，暮色己经漫上天空。苏明慧靠在车边，手里提着保温桶，看见他就快步走过来："我煮了你最爱吃的排骨藕汤。"
林诚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她的手，凉得像块玉。他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儿子抱着他的脖子说："爸爸，你要打败大坏蛋哦。"此刻他低头看汤里飘着的枸杞，红得像血。
"吴德利招了。"他说，"他承认威胁我家人，还提供了和陈志远的邮件。"
苏明慧的手顿了顿，保温桶的提手在她掌心勒出红印："那就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坚定，"我们早就说过，邪不压正。"
夜风掀起她的发梢，林诚看见她眼底的青黑——她肯定也没睡好。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触到她耳后淡淡的疤——那是去年为了帮他找证据，被吴德利的保镖推搡时撞在桌角留下的。
"辛苦你了。"他说。
苏明慧抬头看他，眼睛里有星星在闪："我不辛苦。只要能和你一起，把该做的事做完。"
远处传来警笛声，悠长而清亮。林诚突然想起吴德利在审讯室里说的话——"你们等着瞧"。可此刻他望着苏明慧的眼睛，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警察，有同事，有无数像老周那样相信公正的普通人。
"走，回家。"他牵起她的手，"儿子肯定等急了。"
车开进小区时，林诚的手机又响了。是张建国发来的消息："吴德利的账户被冻结，查到他给境外转了三千万。我们在他别墅的地窖里搜到了账本，和天成有关的证据都在里面。"
林诚把手机递给苏明慧，她快速扫了两眼，突然笑了："你看，正义虽然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林诚点点头，把车停在楼下。单元楼的灯光暖黄，照在他们身上。他想起今早工厂里的恐惧，想起审讯室里的对峙，此刻却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
因为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有些光，总得有人去点。
而他很庆幸，自己是那个点灯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