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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天成集团办公楼的走廊只剩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林诚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把最后一沓供应链审计报告塞进公文包，正准备去电梯间，手机突然震动——是保安队长老王的电话。
"林总，财务部小张......在307办公室。"老王的声音带着颤音，"保安巡楼时发现的，人......人没了。"
林诚的脚步顿在原地。307是小张的工位，那个总把保温杯装枸杞茶、见人就笑的年轻会计。他上周还帮自己整理过供应商对账表，说话时喉结会随着吞咽上下动。
"我马上到。"林诚挂了电话，抓起西装外套往楼下跑。电梯停在18层时，他看见苏明慧抱着笔记本从消防通道冲出来，发梢沾着打印机的墨粉——她肯定又在加班查吴德利的离岸账户。
"小张怎么了？"苏明慧的声音发紧。
林诚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推开307办公室门的瞬间，血腥味扑面而来。小张趴在办公桌上，后背插着把水果刀，鲜血浸透了浅蓝色衬衫，在米色地毯上洇出个狰狞的花。他右手边的地板上躺着个带血的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笔记本。
"别碰！"苏明慧拽住要冲过去的林诚，掏出手机拨打110，"保护现场，叫法医。"
林诚蹲下来，颤抖着翻开小张的笔记本。第一页是用蓝黑钢笔写的，字迹工整得像每月的财务报表："10月23日，吴总助理说，要是敢把供应链数据改回来，老家的房子就保不住。我妈还在住院，女儿的学费......"
第二页的字迹开始潦草，墨水滴在纸上晕开："赵总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你舅是财务总监，你不过是个执行者'。他给我看了段视频——我妈在医院走廊哭，说有人堵在她病房门口。"
第三页的最后一行，字几乎戳破纸背："他们说不做假账就揭发我舅收受贿赂，不做就让我全家睡桥洞。我对不起林总，对不起天成......"
林诚的指甲掐进掌心。三个月前，他在茶水间撞见过小张。当时小张正对着手机掉眼泪，屏幕里是个戴金链子的男人："小张啊，你舅最近在纪委那边可不太安分，你说，要是他突然'突发疾病'......"
"林总。"苏明慧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法医说死亡时间在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
林诚这才注意到，小张的手机还攥在左手，屏幕停留在微信界面。最新一条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发件人备注"吴助理"："老规矩，明早九点前把东南亚那批货的到港时间改成15号。"
"东南亚那批货......"林诚突然想起上周三在海关数据平台看到的异常——吴德利的"远洋资本"进口量激增300%，但货值仅申报1/5。当时他让周婷查了物流单，发现货轮根本没靠过国内的码头。
"还有这个。"苏明慧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照片，是小张老家医院的缴费单，"金额是三万八，收款方是'宏宇贸易'——赵宏宇的私人公司。"
林诚的喉咙发紧。他想起上周五在食堂，小张端着餐盘坐他旁边，欲言又止："林总，您说的'合规不是束缚，是保护'，我懂......可有些事，不是我能选的。"
当时他以为小张是压力大，还拍了拍他肩膀："有问题找我，天成不兴欺负人。"现在想来，那句"不兴欺负人"，倒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林总，警察到了。"保安老王带着两个民警进来，"法医说需要家属签字。"
林诚翻出小张的员工档案，家属联系方式栏写着"母亲：张秀兰，电话138XXXX5678"。他按下拨号键，响了五声才接通。
"喂？是张秀兰吗？我是天成集团的林诚。"他的声音发哑，"小张他......"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女人的尖叫："我儿子呢？我儿子怎么了？他昨天还说要攒钱给我换病房！"
苏明慧接过电话，轻声安慰着，转头对林诚说："我让HR小周去接张阿姨，顺便联系小张女儿的学校。"
林诚蹲下来，轻轻合上小张的眼睛。他注意到小张右手食指内侧有道新伤，像是被键盘硌的——最近小张总说"ERP系统总卡，得手动改数据"，原来根本不是系统问题，是他被迫手动做假账。
"林总，看这个。"苏明慧从抽屉里拿出个U盘，"小张上周说要备份数据，我把他的云盘密码试出来了。"她点开U盘，里面是几十个Excel文件，最新的一个是"11月供应链数据修改记录"，里面详细列着每笔被篡改的订单："东南亚电子元件，原到港时间11月5日，修改为11月15日；恒力化工原材料，原金额800万，修改为1200万......"
"这些足够坐实吴德利和赵宏宇的罪了。"林诚的声音发颤，"他们逼小张改数据，现在小张用命换证据。"
苏明慧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林诚，你记不记得上周西？我在茶水间听见赵宏宇和吴德利的助理打电话，说'小张那小子最近总摸鱼，得给他点教训'。当时我没在意......"
"现在在意了。"林诚扯下领带，"马上去查小张的考勤记录，看他最近是不是总加班到深夜。再联系IT部，调他电脑的操作日志——他改数据时肯定留下了痕迹。"
凌晨两点，张阿姨被接到公司。老人攥着小张的工牌，指甲缝里全是泥，哭到喘不上气："我儿子最乖了，从小到大没跟人红过脸......他们说，不改数据就让我去闹，说我儿子收了回扣......"
林诚蹲在老人面前，把小张的血书递过去。张阿姨颤抖着摸过每一页字迹，突然指着最后一页："这......这是我上个月跟他说的话。我说'小张啊，咱不挣那昧心钱，大不了回老家种红薯'，他说'妈，我还想让您住上有电梯的房子'......"
苏明慧悄悄抹了把眼泪，转身对IT部的小刘说："把小张的电脑日志导出来，重点查10月到11月的ERP修改记录。"
凌晨西点，小刘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林总！小张的电脑里有段录屏！"
屏幕亮起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画面里是小张的工位，时间显示10月28日凌晨一点。小张对着镜头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哭腔："林总，我对不起您。吴助理说要是敢改回去，就让我舅在纪委的案子'说不清楚'。我舅去年刚帮我妈做了心脏支架，我不能......"
画面突然黑了，再亮起时是小张的微信聊天框，吴助理的消息跳出来："老规矩，明早九点前把数据改好，不然你妈的护工费自己出。"
"够了！"林诚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马克杯跳起来。他想起上周三在卫生间，听见赵宏宇跟人说"那小子最近总犯浑，得找机会开了他"，当时他还觉得赵宏宇小题大做。
"林总，"苏明慧突然说，"吴德利的账户被冻结后，他的助理昨天来找过小张的舅。我查了监控，那人塞了个信封就走了。"
林诚的眼神冷得像冰："走，现在就去经侦支队。我要让他们知道，天成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天刚蒙蒙亮时，林诚站在经侦支队的走廊里，看着张阿姨攥着血书签完字。他摸出手机，给周婷发了条消息："查一下吴德利助理的银行流水，重点找10月到11月的'护工费'转账记录。"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周婷的消息带着红色感叹号："找到了！吴助理的账户给张秀兰的护工公司转了五笔钱，备注都是'代小张支付'。"
林诚笑了，笑得眼眶发酸。他想起小张在血书里写："我不想当内鬼，可他们说，不当内鬼，全家都得当鬼。"
现在，内鬼的反噬来了。
上午十点，天成集团召开全体员工大会。林诚站在台上，身后是投影屏上的小张血书和ERP修改记录。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天成不需要内鬼，更容不得逼良为娼的人。从今天起，所有供应链数据实行双人核验，每笔修改必须留痕。"
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掌声。老周举着工牌喊："林总，我们信你！"新来的管培生小林红着眼眶说："我要报名当合规志愿者。"
散会后，苏明慧递给他一杯热咖啡："吴德利的律师刚才来电话，说要谈'和解'。"
"和解？"林诚冷笑，"他倒是想得美。告诉他们，天成的门永远为他们开着——监狱的门。"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小张的工牌上。林诚摸了摸工牌上的照片，那个总把微笑挂在脸上的年轻人，终于用生命换来了真相。
他知道，这场反噬才刚刚开始。吴德利的资金链断了，赵宏宇的假账藏不住了，那些被威胁的、被收买的、被蒙蔽的人，都会像小张一样，成为撕开黑暗的光。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更多这样的光，照亮天成的每一个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