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沉默了两息,抬头问:“你有法子?”
谢无涯袖口一点,将一枚白印贴在镜上。
“封镜七日,断魂暂稳。”
“七日内,你跟我回魂楼。”
“找回他魂底的那块生根。”
“能补上,镜开即活。”
苏渺收了刃,咬牙点头。
“行。”
“你陪我去,我就陪他回来。”
“你不陪——”
“我就拆这魂镜。”
谢无涯冷着脸转身。
“走。”
“魂楼在冥界旧地,七日封印我扛得住,你别耽误。”
苏渺跟着他踏上传送阵,绝鳞台的封印阵还在嗡嗡震,但谁也不敢拦。
她骨刃还在背上挂着,魂铃还在震。
一路从魔域出,转入冥界边境,夜风呜呜卷着,像有多少残魂在外游。
苏渺低声问:“你怎么知道他魂底缺的是哪块?”
谢无涯脚不停,声音照常冷静。
“他那年护你,被我拦了一掌。”
“那掌要是打实了,他连魂都不会剩。”
“可他自己撕了魂底一块去挡,拼活你。”
“我当时封了那块,藏在魂楼三层。”
“原是想等他能扛到魂识成形,再还他。”
“可他魂底那年没补,现在撑不住了。”
苏渺低声骂了句:“你他娘的早说啊。”
谢无涯转头瞥了她一眼,淡声:“你要是早问,我就早说。”
“可你命当时都快散了,问不出来。”
“我也不想提醒你活得更疼。”
苏渺没说话了,只是手心攥紧了几分。
传送阵一闪,两人落在魂楼门前。
那是一座黑色浮空塔,塔顶有七层,每一层都有魂气封锁。
谢无涯抬手一震,袖口飘出一道金印,第一层门自动打开。
“进来。”
“你跟着我,不准乱动。”
“魂楼是死的,你动一步错了,它就活了。”
苏渺点头。
“我只要拿回那块魂。”
“你说走哪,我就走哪。”
“只要能让青珏活——我命随时都能压进去。”
魂楼第一层是一条魂桥,桥下是万魂渊,黑水翻着,一道魂走错半步就能被拖进去。
谢无涯走在前头,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踩在魂纹上,不多不少。
苏渺跟着走,每落一步,她魂铃就轻响一声,像是在跟这楼打招呼。
“第二层是锁魂界。”
“那块魂被封在其中一扇锁门后面,要从九门里挑一门。”
谢无涯停下脚步,伸手一指。
“你挑。”
苏渺看着那九道门,每道门上都有魂咒盘旋,门上分别写着:
【执念】、【贪嗔】、【孤绝】、【悔】、【痴】、【灭】、【罪】、【亡】、【缘】。
她没有犹豫,走向那道写着【缘】的门。
“他是我命里的缘。”
“我赌这一道。”
谢无涯没出声,只是拂袖替她破开门锁。
门开那一刻,一道青魂从门后升起来,像一滴被封了千年的魂液,隐隐浮着狐火的气息。
苏渺魂识一动。
“就是这块。”
谢无涯点头。
“封得太久,你识得出,他就还有命。”
“收吧。”
苏渺上前一步,咬破魂口,把那魂块按进自己识海。
整个识海震了一震,青魂顺着她魂火烙成一片印记,像是认主一样,伏进识底。
“回绝鳞台。”
“我去把他捞回来。”
谢无涯袖口一卷,两人瞬息之间消失在魂楼门前。
下一瞬,他们站回魂镜前。
苏渺抬手,一掌按上镜心。
“青珏。”
“我把你那块命找回来了。”
“你要是还想活,就现在出来。”
魂镜一震,那半截魂识猛地一亮,整面镜面瞬间裂成蛛网。
青珏的魂从镜中冲出,魂火一卷,刚好落进苏渺手里。
她单手一托,魂火不灭,转头道:
“谢无涯。”
“欠的,现在还清了。”
“下一笔账,是我的。”
谢无涯没应声,只是侧身让出路。
苏渺手里托着那团魂火,一步步往绝鳞台外走。
身后所有人都不敢动,连那个守阵的长老都不吭声了。
她停在门前,回头看了那块破碎的魂镜一眼。
“这镜留着干嘛?”
“下回谁再敢把命当试炼用,就让他自己钻进去。”
说完,她手一抬,魂火一甩,那面镜子彻底炸成了碎渣。
谢无涯袖口动了一下,将那些碎片收入魂囊。
“你现在要去哪?”
苏渺走出门,头也没回:“去青丘。”
“我欠青珏一命,他欠青丘一个交代。”
谢无涯皱了下眉,但没多说,转身走入魂风。
苏渺一路踏魂而行,七日魂铃未消,沿途鬼魅不敢近她半步。
到青丘旧地时,狐火还残,早就不是当年的灵地,只有几座倒塌的山骨,还立着一座残庙。
她把青珏的魂火放在那庙前,抬手划破自己魂肩,取下一滴魂血,封进他魂核。
“你别死。”
“你要死,我白走这一趟。”
青珏那团魂火抖了两下,竟像是听见了她说话,燃得旺了点。
苏渺低声骂了一句:“狐狸命真硬。”
“活着就给我醒,醒了我们账慢慢算。”
说完,她扯下身后骨刃,插在庙前。
“这是还青丘的。”
“你欠我那一刀,我替你受了。”
“你欠青丘的——你活着自己还。”
庙后魂风一吹,狐火升起半丈高。
苏渺转身离去,魂铃微响。
她下一步,己走入人界边境。
那里,有人悬了她魂名三日。
榜上写着:
【撕命苏渺,三杀三赎,命债归账】
她轻声一笑:
“那好。”
“先拿命来,我慢慢还。”
人界边境,东炎山口。
三日魂榜就立在山道中央,魂纸血字,字字生煞。
【第一杀:封岳山左护“阮孽”,押错人魂,逼供三魂,夺命不归】
【第二杀:白河坊市司律“曹麟”,私改命契,卖魂换灵,活人炼契】
【第三杀:长陵监律司“冷衍”,坐证魂审,赎命为赏】
苏渺走到榜前,一把扯下。
“原来是这三位。”
“行。”
她将榜卷在手里,抬手把魂铃一震。
“从这山往下,我杀三人。”
“杀完,我再说怎么还。”
她骨刃在手,顺着榜上第一条的地名,首奔封岳山。
那地方天阙驻守,是人界正律重地,谁也没想到她敢第一个就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