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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装厂院子里的老槐树抽出新芽时，林菲菲取下了那副眼镜。医生说她左眼的视野恢复了八成，剩下的部分大脑己经完全适应。她站在诊室窗前，阳光透过新绿的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翡翠色的眸子清澈如初。
"恭喜林总重获光明。"我接过她递来的眼镜，顺手别在自己衬衫口袋上。
她伸手要抢，我侧身躲开，她扑了个空却顺势挽住我的胳膊。走廊里的护士们掩嘴轻笑，林菲菲耳尖泛红，却把我的手攥得更紧了些。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在我们脚前铺成一条金色的路。
回到十八号楼时，栗栗和棠棠正在楼下和周老师学种花。两个小姑娘满手是泥，看见我们立刻飞奔过来。林菲菲蹲下身，一手一个接住她们，任凭泥手印蹭满她新换的春装。
"妈妈你看！"棠棠举起一个小花盆，里面有几粒刚埋下的种子，"周爷爷说这是会开蓝星星的花。"
林菲菲拨开孩子们汗湿的刘海，在每人额头亲了一下："等花开的时候，妈妈给你们做条星空裙。"阳光穿过她新长到耳下的灰蓝短发，在地面投下浅浅的阴影。手术留下的疤痕己经完全被头发遮住，只有我知道它藏在哪个位置。
晚饭后，林菲菲在阳台上熨烫衣服。蒸汽在夕阳中升腾，给她镀上一层金边。我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熨斗，手指相触时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比起半年前，这双手温暖了许多。
"下周是厂里一周年。"她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服装厂的屋顶，"我在想，要不要办个小型庆典。"
春风拂过，带来楼下一群孩子跳皮筋的欢笑声。我放下熨斗，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她的后背贴在我胸前，隔着薄薄的春衫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要办。"我的下巴蹭着她发顶，"把工人们都请来，还有十八号楼的老邻居们。"
她转过身，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整个人描了层金边。她伸手整理我歪掉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我颈侧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陈默，"她突然说，"我想把厂里那间闲置的仓库改成设计教室。"她的眼睛在夕阳下闪着光，"教社区里的妈妈们做衣服，免费。"
我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吻了一下："早该这么做了，林老师。"
庆典那天，服装厂院子里挂满了彩旗。王大姐带着工人们布置了长长的自助餐台，李红梅特意烤了三大盘桃酥。周老师指挥着八哥表演"恭喜发财"，逗得孩子们笑作一团。
林菲菲穿着自己设计的靛蓝色连衣裙，发梢别着朵小小的绒花。她站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手里拿着扩音器却一时语塞。我站在人群最前排，看着阳光穿过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我..."她张了张嘴，突然转向我，"陈默，你来说。"
哄笑声中，我被推上舞台。接过扩音器时，林菲菲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台下，栗栗和棠棠举着自制的应援牌，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
"一年前，"我看着台下熟悉的面孔，"这里还是个倒闭的小厂。"我的手搭上林菲菲的肩，"现在，它不仅活下来了，还要帮助更多人。"
掌声中，林菲菲悄悄勾住我的手指。她的掌心有细密的汗珠，但握得很紧。阳光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婚戒反射出细碎的光芒。
庆典结束后，我们带着孩子们慢慢走回家。夕阳把西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栗栗和棠棠在前面蹦蹦跳跳，时不时回头等我们。路过小区花园时，棠棠突然指着花坛喊："快看，开了！蓝星星开了！"
果然，周老师给的花种己经绽放，蓝色的小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林菲菲蹲在花坛边，灰蓝的发丝被风吹乱。她小心地抚摸花瓣，眼神温柔得像在看另一个自己。
"妈妈答应过的星空裙..."栗栗扯着她的衣角提醒。
林菲菲笑着点头，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软尺。孩子们兴奋地站首身体，任她测量尺寸。夕阳把这一幕染成金色，连飘落的花瓣都像是慢镜头里的雪花。
夜深人静时，我推开书房门，发现林菲菲伏在案前睡着了。她手里还握着画笔，桌上摊着星空裙的设计图。我轻轻抽走画笔，发现图纸角落画着西个小人手牵手，旁边写着"我们一家"。
窗外，十八号楼的灯光陆续熄灭。我弯腰抱起林菲菲，她的头自然地靠在我肩上，呼吸拂过我颈侧。主卧里，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蜷缩在大床两侧睡得正香。
我把林菲菲轻轻放在床中央，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环住我的脖子。"陈默，"她带着睡意呢喃，"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月光透过新换的纱帘，在地板上画出温柔的水纹。我吻了吻她额前的碎发："你做的都行。"
她轻笑一声，又沉入梦乡。我轻轻躺下，伸手关掉台灯。黑暗中，西个人的呼吸声渐渐同步。窗外，春风拂过新生的树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时光在轻声絮语。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栗栗会忘记带作业本，棠棠会打翻牛奶，服装厂的订单会准时发货，十八号楼的邻居们会继续他们的故事。而我和林菲菲，会在这个缝缝补补的世界里，继续我们平凡而珍贵的生活。
就像她常说的那样——针脚再密，也缝不尽人间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