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的天井挂满了彩布,昏黄的路灯在夜风中摇晃。林菲菲站在临时搭建的T台尽头,手指抚过腰间那条用拆迁封条编成的腰带。她今晚的造型像团燃烧的野火——黑色皮质抹胸裙上涂着荧光喷漆,在黑暗中拼出"家"的字样;过膝靴表面钉满铆钉,靴筒里却藏着老周实验室的检测报告复印件。
"准备好了吗?"我替她整理耳后的碎发。她的短发染成了银灰色,用发胶抓出凌乱的造型,右耳垂戴着那枚珍珠纽扣改的耳钉。夜风掀起裙摆时,露出大腿外侧新纹的数字。
她没说话,只是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皮质抹胸下的肌肤滚烫,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肋骨。这是她策划的"废墟时装秀",用拆迁废料改制的高定时装,观众席里混着各路记者和城建局的人。
这时后台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王强带着两个混混闯了进来,金链子在彩灯下泛着浊光。"菲菲姐,"他油腻的目光扫过她的肩膀,"这破楼能办什么秀?不如跟我去夜总会吧......"
林菲菲突然笑了。她取下腰间那条拆迁封条腰带,金属扣在掌心转出冷光:"知道这是什么吗?"她凑近王强,喷漆的荧光字在他脸上投下鬼魅的光影,"这是你上个月贴在我家门上的。"
腰带猛地甩出,金属扣擦过王强的耳际。他仓皇后退时撞翻了化妆台,五颜六色的布料雪片般飘落。林菲菲踩着十厘米的铆钉靴跨过满地狼藉,裙摆上的荧光涂料在空气中划出流光的弧线。
我递给她最后一件配饰——用老周实验室的试管串成的项链。玻璃管里晃动着可疑的液体,标签上潦草地写着"那批布料样本"。"小心点,"我扣上搭扣时低声提醒,"这些是..."
"稀释过的。"她打断我,指尖划过其中一支试管,"但足够让观众看清颜色变化。"她的呼吸喷在我耳际,带着薄荷糖和紧张的气息。
T台音乐响起的瞬间,筒子楼的灯光突然全灭。林菲菲在黑暗中深吸一口气,荧光涂料突然在紫外灯下迸发出刺目的绿光。她踩着鼓点迈步,裙摆上的"家"字随着步伐变形重组,最终在台前拼成"杀人布料"的英文。
台下哗然。城建局的人正要离席,李红梅突然带着护楼队冲上T台。她们穿着用防尘网改制的披风,内里缝满各家孩子的照片——那些穿着那批布料校服后患上皮肤病的孩子。
林菲菲在混乱中抓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全是冷汗,睫毛膏被泪水晕成黑色的溪流。我们躲进后台的布料仓库时,她的皮质抹胸带子突然崩开。荧光涂料蹭在我的白衬衫上,在黑暗中像发光的藤蔓。
"别动。"我解下领带想帮她固定,她却突然将我推到布料堆上。仓库里堆满了百家被的边角料,细小的棉絮在呼吸间飞舞。她在我的腰间,银灰色的短发垂落在我的脸上,带着染发剂的化学香气。
"如果今晚是最后..."她的手指解开我衬衫第三颗纽扣,"我要你记住现在的我。"
此时仓库外传来拆迁办的叫骂声,布料堆随着推搡微微震动。她却像置身另一个世界,用牙齿咬开我腕表的皮带。荧光涂料在我们皮肤上摩擦出诡谲的光痕,有毒布料样本在试管里咕嘟冒着泡。
当李红梅砸响仓库门时,林菲菲正咬着我的肩膀抑制呻吟。她的铆钉靴深深陷进布料堆,裙摆上的荧光字在我们交缠的身体间明明灭灭。老周通过徐岩的录音机在门外喊话,沙哑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丫头...检测结果...阳性..."
林菲菲突然僵住。她抓起散落的衬衫裹住身体,荧光字在她颤抖的背上扭曲成哭泣的脸。我摸到她后腰新增的淤青——是刚才在布料堆上硌的,形状像一只展翅的鸟。
"帮我拉上。"她背对我,露出脊柱两侧的玫瑰纹身。我替她系好皮质抹胸的带子时,发现她后颈以下的纹身正在变成火一样的红""。
这时T台方向突然爆发出欢呼。我们冲出去时,看见周老师坐在轮椅上,举着那张泛黄的检测报告。闪光灯亮如白昼,老人在镜头前撕开自己的病号服,胸口是用红漆写的化学方程式——有毒布料的分子结构图。
林菲菲的铆钉靴在T台上敲出最后的鼓点。她扯下试管项链摔在地上,紫色液体在镁光灯下沸腾汽化。当城建局的人仓皇逃离时,她对着镜头撕开裙摆的荧光布料,露出腰间用红线绣的证词——"当年的幸存者"。
深夜的304室弥漫着染发剂的刺鼻味道。我替林菲菲卸妆时,发现她眼尾新添了细纹。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卸妆棉按在自己锁骨下的胎记上:"用力擦。"
皮肤被搓得发红,那个形似化学烧杯的印记却越发清晰。"没用的,"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这是基因烙下的罪证。"
我将她转向自己,吻去她眼角的卸妆水。咸涩的液体流进嘴角,她的身体在颤抖,像一台超负荷的缝纫机。当第一缕晨光透进来时,我们仍躺在那堆百家被的碎布里,她的银灰色短发沾满了棉絮,像头疲惫的幼兽。
楼下传来了早班车的鸣笛。林菲菲蜷缩在我的怀里,指甲在我背上划出新的血痕。那些荧光涂料在晨光中褪成苍白的印记,如同这个城市正在消散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