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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散尽，304室己经飘出熨斗的蒸汽味。林菲菲赤脚踩在缝纫机踏板上，银灰色短发用霓虹喷漆挑染了几绺桃红，发梢别着夜巴黎拆下来的碎钻发卡。她身上裹着件半成品婚纱——防火布料泛着金属冷光，裙摆用手术剪刀裁成不规则的裂口，腰间缠着那条褪色的亮片腰带，随着缝纫机的节奏叮当作响。
"抬胳膊。"她叼着三枚别针含糊道，冰凉的皮尺绕过我胸膛。我低头就能看见她后颈新纹的图案——两只交颈的鹤，翅尖却是机械齿轮的形状。
筒子楼的天井里堆满了各家凑来的"贺礼"。王婶的百家被裁成了流苏帘，李红梅连夜缝了三十六个碎布抱枕，双胞胎正踮脚往防火布上贴荧光涂鸦。周老师的轮椅停在走廊转角，老人膝头摊着本泛黄的配方册，枯瘦的手指正往玻璃罐里浸泡最后一批防火布料。
"这里要加铆钉。"林菲菲的牙齿轻轻咬住我手腕内侧，紫红色指甲在婚纱腰线处掐出褶皱，"婚礼那天拆迁办肯定要来闹事。"
我抓住她作乱的手："大喜的日子..."
"正是好时机。"她突然在我的腿上，婚纱下摆的金属纤维刮过大腿的皮肤，"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些烂账晒在太阳底下。"她的呼吸喷在我耳后，带着染发剂的化学香气，"喜宴设在铺子门口，餐桌用防撞条围成警戒线。"
窗外这时传来了铲车的轰鸣。林菲菲眼神一凛，抄起工作台上的剪刀就要起身，却被我箍住腰肢。她今天在脚踝画了交缠的荆棘纹，靛蓝色藤蔓随着肌肉绷紧而扭曲。
"下午两点才来。"我她腰间刚愈合的擦伤，"王叔在盯梢。"
这时林菲菲突然咬住我的喉结，尖牙陷进皮肤的刺痛让我闷哼出声。"这么了解我的计划..."染着紫红甲油的手指探进我衣领，勾出那条防火布围巾，"不如猜猜我在婚纱里藏了什么？"
话没说完，门板突然被拍得砰砰响。李红梅抱着哭花脸的双胞胎冲进来，妹妹的蓬蓬裙被扯破个大口子——拆迁办的人剪断了晾在天台的防火布料。
林菲菲抄起铆钉靴就往门外冲，婚纱拖尾在水泥地上刮出了火星。我跟到天台时，她正踩着储水罐边缘，将半截断布抛向空中。晨光穿透防火布料，在地上投下大片雪花状的阻燃纹路。
"看清楚了！"她对着楼下喊，声音带着夜场练就的穿透力，"这料子烧不烂剪不断——"突然掏出打火机燎向裙摆，幽蓝火苗舔舐着金属纤维，却连半点焦痕都没留下。
人群响起惊呼。林菲菲趁机拽过扩音器："今晚七点，防火布料特卖会！"她朝我眨眼，婚纱肩带滑落半截，露出锁骨处的条形码纹身，"买三米送防拆指南。"
哄笑声中，拆迁办的铲车灰溜溜的调了头。林菲菲跳下储水罐时，婚纱勾住生锈的铁钉，撕拉一声裂到大腿根。她浑不在意地扯掉累赘的拖尾，露出里面穿的安全裤："正好，省得改短了。"
暮色降临时，裁缝铺门口支起了二十米长的防火布料。王婶的红烛在玻璃罐里摇曳，映得金属纤维时而猩红时而幽蓝。林菲菲换了套改良旗袍，真丝面料上缝着周老师泡制的防火鳞片，走动时哗啦作响像披了身龙甲。
"礼金塞这里。"她敲了敲柜台上的铁盒——夜巴黎的旧点唱机改造的，投币口还粘着干涸的酒渍。李红梅带着双胞胎穿梭席间，防撞条围裙里塞满微型录音设备。
酒过三巡，林菲菲突然拽着我跳上展示台。她拆了盘发，银灰发丝间缠绕着防火布料做的发带，随着动作甩出细碎星光。"今天不闹洞房..."她凑近麦克风，霓虹唇膏蹭到我嘴角，"改闹拆迁办！"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六个醉汉撞翻了餐桌，为首的举着汽油桶叫嚣。林菲菲轻笑一声，突然扯开旗袍高开衩——大腿外侧绑着的灭火器喷出白雾，瞬间笼罩了整个摊位。
混乱中她拽着我退进试衣间，反手锁上门。狭小空间里挤满婚纱样衣，防火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她后背贴着我的胸膛，能感觉到条形码纹身在微微发烫。
"怕吗？"她偏头咬我耳垂，拆了发卡当撬锁工具。
我握住她颤抖的手——那上面有新添的灼伤。"你早算到他们会来。"
"当然。"她突然转身，沾着灭火泡沫的手指戳在我心口，"不然怎么有机会..."尾音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吻里。防火布料在我们之间簌簌滑落，金属纤维刮过皮肤像某种温柔的刑罚。
此时门外传来王婶中气十足的喝骂，混着双胞胎启动警报器的尖啸。林菲菲趁机将微型相机塞进我的皮带扣："去拍领头那个人的腕表，表盘背面刻着夜总会的logo。"
子夜的304室堆满了婚礼用品。林菲菲躺在床上，婚纱在床上展开像一朵绽开的金属莲。我替她处理脚底的碎玻璃，发现旧伤疤上新纹了一行小字——用盲文刺着周老师研制的防火配方。
"疼吗？"我蘸着药水问。
她突然一把搂住我，温热的手臂环上我的脖颈："比不过你替我挡铁棍疼。"洗发水的薄荷味混着血腥气，她锁骨处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我们蜷在缝纫机旁拼凑拍到的证据。林菲菲的银发还滴着水，在防火布料上洇出深色痕迹。她忽然轻笑："记得第一次见我穿婚纱吗？"
怎么会忘。那晚她裹着夜巴黎的舞台纱裙，踩着铆钉靴来修我漏水的龙头。纱裙被水管勾破，她当场拆了窗帘布补上，却在公共浴室留下满地的碎钻和口红印。
凌晨三点，李红梅突然叩响了铁门。她怀里抱着连夜改好的头纱——用拆迁告示单叠的千纸鹤串成，每个翅膀都写着"拒迁"编号。双胞胎跟在后头，眼睛亮晶晶地捧着一对碎布玩偶：新娘玩偶别着手术剪刀，新郎戴着防火布围巾。
林菲菲把头纱抛向窗外，晨风卷着纸鹤飞过筒子楼每个窗口。王婶的收音机突然播放婚礼进行曲，破喇叭滋啦作响的杂音里，周老师沙哑的祝福混着拆迁办砸门的巨响，竟谱成奇异的乐章。
"走吧新郎官。"林菲菲将灭火器绑在婚纱下，铆钉婚鞋踩碎了满地的阳光，"该去给咱们的婚礼添把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