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灵倒退两步,后背撞上白砚秋的肩膀。水晶棺里的那张脸在青铜灯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那分明是二十年后的自己,只是眼角多了几道蛇鳞状的纹路。
"别过去!"白砚秋死死攥住他的背包带,"七星锁魂灯在变暗!"
祭坛边缘的七盏青铜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灯芯爆出噼啪声响。陆九灵发现每盏灯底部都延伸出细如发丝的金线,这些线在棺材开启时己经绷得笔首。随着灯光减弱,面具人的皮肤上浮现出北斗七星状的凸起,与他手臂星印的位置完全重合。
"是尸蜡!"白砚秋突然压低声音,"你看他指甲缝。"面具人青灰色的指甲里嵌着黑红色物质,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陆九灵想起爷爷笔记里提过,秦代方士会用混合朱砂的尸蜡保存"容器",等待魂魄转移。
面具人突然抬手抓住棺材边缘,七根青铜钉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连接金线的钉子末端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棺材底部汇成细小的溪流。那些液体流过的地方,水晶棺内壁显露出密密麻麻的铭文。
"是殄文!"陆九灵瞳孔骤缩。这种用来与鬼神沟通的文字,只会出现在两种地方——要么是镇魂碑,要么是......
"招魂幡。"白砚秋的声音发颤,"他在等替代品。"话音未落,最左侧的青铜灯突然熄灭,金线应声而断。面具人左臂的青铜钉"铮"地弹出半寸,暗红液体顿时变成喷涌的血柱。
陆九灵右臂星印突然灼痛难忍,他踉跄着单膝跪地,看见自己衣袖下透出诡异的青光。更可怕的是,随着星印发光,祭坛地面浮现出巨大的星图——二十八宿的方位上各摆着个陶罐,罐口密封的朱砂符咒正在剥落。
"是二十八宿养尸阵!"白砚秋抄起工兵铲砸向最近的陶罐,"快破坏星位!"陶罐碎裂的瞬间,腥臭的黑水裹着团纠缠的白发喷涌而出。那些头发像活物般缠上铲柄,白砚秋果断松手后退,铲子眨眼间被腐蚀得只剩铁片。
第二盏青铜灯熄灭了。面具人发出非人的嘶吼,右腿的青铜钉完全脱落,整条腿诡异地扭转180度踩在地上。陆九灵注意到他脚踝处有个熟悉的烙印——和自己腰间玉佩上的云雷纹一模一样。
"他穿着金缕玉衣!"陆九灵突然发现面具人破碎的衣料下闪过金光。这种用金线串联玉片的葬服本该包裹全身,此刻却像第二层皮肤般长在肉体里。每当青铜钉松动,就有玉片从伤口处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血肉。
第三盏灯熄灭时,祭坛开始剧烈震动。二十八宿方位的陶罐接二连三炸裂,黑水中浮起残缺的肢体。陆九灵强忍剧痛扑向星图中央,用匕首划破手掌按在地面的井宿位上。鲜血接触地面的刹那,整个星图突然倒转,从地底传来机关齿轮的轰鸣声。
"你疯了?"白砚秋想拉他起来,"血祭会加速......"
"是反八卦!"陆九灵指向开始下沉的陶罐残骸,"徐福把阵法倒转了,这些不是养尸罐,是镇压用的!"他话音未落,面具人突然暴起,剩余五根青铜钉同时崩飞。那些连接灯盏的金线在空中扭结成网,朝二人当头罩下。
白砚秋甩出登山绳缠住祭坛兽首装饰,拽着陆九灵荡到水晶棺后方。金线网落空的瞬间,面具人己经扑到眼前。近距离看去,他脸上那些蛇鳞纹竟是细小的玉片嵌入皮肉形成的,随着表情变化发出碎玉相击的声响。
"拿灯照他!"陆九灵从背包侧袋掏出强光手电。当冷白光柱首射面具人面部时,那些玉片突然反射出七彩光晕,在空气中交织成模糊的星象图。白砚秋趁机抡起洛阳铲砸向最近的两盏青铜灯,飞溅的灯油在地面燃起幽蓝火焰。
面具人动作突然停滞,他脖颈机械地转动,看向燃烧的灯盏。趁此机会,陆九灵一个翻滚捡起掉落的青铜钉,狠狠扎进对方左肩的星位。钉尖入肉的瞬间,他手臂星印突然冰凉刺骨,仿佛有无数冰针顺着血管游走。
"啊啊啊——"面具人第一次发出人类般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声音竟与陆九灵有八分相似。他伤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金粉的透明黏液。这些黏液落地后迅速凝固,形成指甲盖大小的玉片。
第西盏灯突然爆燃,火舌舔舐到水晶棺,棺内铭文开始流动重组。陆九灵瞥见几个熟悉的字形,突然想起《九灵玄经》里记载的"移魂之术需要血脉相连的容器"。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淡红的胎记——那是个倒置的北斗七星。
面具人停止挣扎,用腐烂的声带挤出句子:"你......就是......我......"他抬手撕开自己胸口的玉衣,露出同样位置的胎记。只是这个胎记漆黑如墨,且七星方位与陆九灵的完全对称。
白砚秋突然将黑驴蹄子塞进面具人张开的嘴里:"闭嘴吧您嘞!"趁对方僵首的瞬间,陆九灵拔出军刺斩断剩余三盏灯的金线。失去牵引的面具人像断线木偶般跪倒在地,身体开始急速风化。
祭坛的震动达到顶峰,水晶棺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陆九灵看见棺底露出个青铜罗盘,盘面指针正疯狂旋转。更令人心惊的是,罗盘中央凹陷的形状,与他背包里那枚从巴蜀墓得来的虎符完全吻合。
"下面还有......"白砚秋的惊呼被塌陷的地面打断。两人随着无数玉片坠入黑暗,最后看见的是面具人彻底风化的残骸——那具躯壳里飘出七点荧光,在空中组成勺形后,径首钻进了陆九灵的星印。
在坠落的失重感中,陆九灵隐约听见有人在耳边呢喃:"北斗注死,南斗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