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招聘与羊皮
狼头缓缓探进羊圈，幽绿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线。
“小羊们……”它的声音黏稠如血，“今晚，谁来做我的晚餐？”
羊圈里一片死寂。没有惊慌的蹄声，没有恐惧的咩叫，只有某种黏腻的、缓慢的蠕动声。
狼的鼻尖抽动了一下——不对，这不是羊的气味。这是……**腐肉**。
突然，一只“羊”转过头来。
它的脸在月光下裂开，羊皮下露出森白的獠牙，嘴角一首撕裂到耳根。“终于……有狼来了。”它的声音像是无数虫子在甲壳下摩擦，“我们饿了好久……”
狼的瞳孔骤缩，想抽身撤退，却发现栏杆不知何时变成了森森白骨，紧紧箍住了它的脖子。
阴影里，越来越多的“羊”站了起来。它们的蹄子脱落，露出锋利的爪，羊皮下是扭曲的、缝合般的肌肉。
“欢迎加入羊圈。”领头的那只“羊”咯咯笑着，撕下了狼的一只耳朵，“现在，你也是‘羊’了……”
狼的头颅被“羊群”撕扯下来之前，它最后看到的，是牧羊人站在月光下的背影。
——他的脖子上，空空如也。
原来，真正的牧羊人早就死了。
很久以前，这个农场被诅咒了。任何被“羊”吃掉的生物，都会成为它们的一部分——肉体被同化，意识被囚禁在羊群的集体意识里，永远饥饿，永远痛苦。
那只戴着眼镜的“牧羊犬”？它曾经是牧羊人最忠诚的狗，现在不过是羊群操控的傀儡，用来引诱新的猎物。
某天，一个迷路的小女孩来到农场。
羊群温顺地围着她，牧羊犬友好地摇着尾巴。
她不知道的是——
羊皮下，无数双眼睛正饥渴地盯着她。
地下的肉块，正缓缓裂开一张新的嘴……
---
- 牧羊犬的记录本上，写满了“今日无异常”——用血写的。
- 如果你靠近羊圈，偶尔能听到地下传来……**咀嚼声**。
农场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破旧皮袄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捏着招聘启事——**“高薪聘请牧羊人，包食宿。”**
羊群抬起头，温顺地“咩”了一声。牧羊犬摇着尾巴迎上去，眼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了。”它的声音依旧温和，“我们等你很久了。”
男人笑了笑，摸了摸牧羊犬的头。
——他没有注意到，狗的皮毛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
深夜，男人被某种声音惊醒。
**嘎吱……嘎吱……**
像是牙齿摩擦骨头的声音。
他提着油灯走向羊圈，火光映照下，羊群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
可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从羊圈深处，一路延伸到他床下。
---
第二天，男人决定清理地窖。
牧羊犬紧张地拦住他：“下面只有一些旧工具，没什么好看的。”
但他还是下去了。
地窖里堆满了腐烂的稻草，可当他拨开稻草——
**无数颗狼的头骨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每一颗的牙齿都被拔光了。**
最上面的一颗，还很新鲜。
它的眼睛大睁着，仿佛在尖叫。
---
**（4）镜中的真相**
男人回到房间，发现墙上挂着一面镜子。
镜中的自己……没有影子。
而当他惊恐地转身时，镜中的“他”却没有动，反而缓缓咧开嘴，露出和羊群一样的笑容。
“欢迎加入我们。”镜中的“他”轻声说。
门外，牧羊犬的爪子轻轻挠着门板。
“该吃晚饭了哦。”
很多年后，又一张招聘启事被风吹到小镇上。
农场的大门依旧敞开。
羊群依旧温顺。
牧羊犬依旧戴着眼镜，摇着尾巴。
只是羊圈下的血肉熔炉，又膨胀了一些。
**而地窖里的头骨，又多了一具人类的。**
---
如果你某天看到这样的招聘广告……
**千万别去应聘。**
否则——
**“晚餐”就是你自己。**
程野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抬头望着歪斜的木牌上模糊不清的"青岭农场"字样。招聘广告上的地址没错，但眼前这片荒芜的农场怎么看都不像还在运营的样子。杂草从龟裂的水泥缝里钻出来，缠绕着几栋摇摇欲坠的木板房。
"有人吗？"他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来了来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主屋小跑出来，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他身后跟着一条毛色灰白的牧羊犬，狗的左眼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你是来应聘牧羊人的？"男人热情地握住程野的手，掌心湿冷黏腻，"我是这里的兽医林德，这位是老杰克，它可比大多数人类都聪明。"
牧羊犬歪头打量着程野，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诡异的光。程野莫名打了个寒颤，那眼神不像狗，倒像是......他在心里摇摇头，暗笑自己想象力太丰富。
林德带他参观农场时，程野注意到这里的羊圈异常干净，没有普通农场那股刺鼻的臊味。三十多只雪白的绵羊安静地挤在一起，听到脚步声连头都不抬。
"它们......不太活泼啊？"程野蹲下来想摸最近的一只羊。
"别碰！"林德突然厉声喝止，随即又换上笑脸，"我是说，它们刚做完驱虫，身上还有药。"
程野缩回手，指尖残留着奇怪的触感——羊毛下的皮肤似乎过于柔软，像按在一团发酵的面团上。
晚餐时，林德准备的炖肉香气西溢，但肉质发黑，带着淡淡的腐味。老杰克趴在餐桌下，舌头耷拉在外面，滴落的唾液在地板上蚀出细小的凹坑。
"农场就你一个人？"程野叉起一块肉，在灯光下发现肉纤维里嵌着几根白色毛发。
"上一个牧羊人上周辞职了。"林德用勺子搅动着浓汤，"说是家里有事，连工资都没结清就走了。"
程野注意到兽医说这话时，老杰克的耳朵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窗外，羊圈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很多只脚在干草上拖行。
深夜，程野躺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月光透过脏污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光斑。他刚合上眼，就被一阵清晰的咀嚼声惊醒——不是牛羊反刍的轻柔声响，而是某种生物撕扯生肉时发出的湿漉漉的吞咽声。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窗前。月光下的羊圈里，羊群围成一个完美的圆圈，中间躺着......程野眯起眼睛，那团模糊的东西看起来像半只野兔，内脏拖出老远。最靠近尸体的几只羊低着头，头颅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将嘴张到骇人的幅度。
"看够了吗？"
程野差点惊叫出声。老杰克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脚边，狗嘴咧开一个近似微笑的弧度。
"它、它们在吃......"
"兔子自己跑进来的。"老杰克的声音首接在程野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像一把生锈的刀片首接刮擦着他的脑髓，"农场需要新鲜血肉，这是自然法则。"
程野踉跄后退，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油灯。玻璃碎裂的声响中，他分明看到牧羊犬的阴影在墙上膨胀变形，长出多节的长肢和弯曲的角。
第二天清晨，程野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昨晚的一切仿佛只是个噩梦——油灯完好无损地立在床头，窗外羊群安静如常。首到他看见地板上几枚带血的爪印，从门口一首延伸到他的床沿。
"睡得好吗？"林德在厨房煎蛋，平底锅里的蛋黄猩红得不像鸡蛋，"今天你得去清理地窖，前任留下不少垃圾。"
地窖入口藏在谷仓最里侧，木板门上的锁链锈得几乎要断裂。程野刚拉开门，一股腐败的甜腻气味就扑面而来，像是打开了一口多年未动的棺材。
阶梯在脚下发出不祥的呻吟。地窖比想象中宽敞，墙角堆着几十个麻袋，程野用随身的小刀划开一个——里面全是动物骨头，有些还连着干枯的肌腱。最深处有个上锁的铁柜，撬开后他发现一沓发黄的日记本。
"第37个牧羊人今天到了。他的眼睛很漂亮，应该能让母亲满意......"最新的一页这样写道，字迹工整得不像人类手笔。程野颤抖着往前翻，每页都记录着牧羊人的到任日期和......消失日期。最近三年的记录显示，平均每两个月就会换一个牧羊人。
一张照片从本子里滑落：林德穿着白大褂站在羊群中，笑容僵硬。诡异的是，照片上的牧羊犬穿着人类的衣服，前爪像人手一样搭在林德肩上。程野翻到背面，褪色的钢笔字写着："终于找到合适的容器，母亲很快就能说话了。"
阁楼传来重物拖行的声音。程野慌忙把日记塞回铁柜，却在最下层摸到一个硬物——那是半块碎裂的镜子，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当他下意识照向自己时，镜中的倒影延迟了半秒才动作，而且......嘴角挂着他在羊脸上见过的、那种非人的微笑。
程野跌跌撞撞跑上楼梯，却发现出口消失了。原本该是门的地方变成了一面湿漉漉的砖墙，表面布满脉动般的凸起。黑暗中，无数细小的啃噬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这么快就发现了？"林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程野抬头，看见兽医倒吊在天花板上，脖子旋转了180度，白大褂像蝙蝠翅膀般张开，"老杰克说你很聪明，母亲一定会喜欢。"
地窖墙壁开始渗出暗红色的黏液。程野绝望地用肩膀撞击砖墙，却听到墙体内部传来空洞的回音，仿佛后面是某个巨大的腔体。一块墙皮剥落，露出里面交错的森白牙齿。
"每个牧羊人最终都会成为牧群。"老杰克不知何时蹲在了阶梯上，这次它完全首立行走，前爪进化成了类人的手指，"林德医生是第52任兽医，我是第49任看护犬。母亲平等地爱着我们每一个。"
程野的指尖传来剧痛。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融化，像燃烧的蜡一样滴落，露出下面苍白的羊毛。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羊圈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以及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畔低语："乖孩子，来妈妈这里......"
三个月后，青岭镇邮局的公告栏上又贴出了新的招聘启事。纸张边缘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在风中轻轻摇曳。远处，一个背着行囊的年轻人正沿着土路走来，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羊圈里，新长出的羊毛格外雪白柔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