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厅的水晶灯将暖光揉碎在银质餐具上,简嘉跟着周连琛踏进门时,二十余双眼睛同时扫过来。
周太太正低头拨弄腕间翡翠镯子,余光却像根细针,扎得简嘉后颈发紧。
周婉婷从长桌尽头跳起来,冲她比了个大大的"耶",发梢的珍珠发夹晃得人眼亮。
"都坐。"周老爷子的声音像敲在青铜鼎上,震得满室杯盏轻颤。
简嘉被周连琛按在右手边的主位,他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体温透过亚麻桌布渗进来——和昨夜她摸他后颈伤疤时一样烫。
"今天叫大家来,是要把话说清楚。"老爷子端起茶盏,茶烟模糊了他威严的眉眼,"连琛这孩子,从小到大没对谁上过心。"
他突然放下茶盏,瓷底磕在红木桌上发出脆响。
"可我这把老骨头看得明白,简嘉是能捂热他心口冰坨子的人。"
满室抽气声。
周太太的翡翠镯子"咔"地硌在桌沿,指节白得像要裂开;坐在末席的远房堂叔捏着红酒杯,酒液晃出来,在桌布上洇出暗红污渍。
简嘉的指甲掐进掌心,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水晶灯的嗡鸣——原来被当众认可,不是甜,是酸,是十年前爸爸背着她去医院时,汗湿的衬衫贴在后背上的温度;是上周在病房给爸爸擦手,他用肿得像馒头的手指,硬要往她兜里塞颗水果糖的重量。
"从今天起,简嘉是我认定的孙媳妇。"老爷子的话像颗炸弹,周婉婷率先拍起手,掌声惊得水晶灯穗子乱颤,"谁要是再在背后嚼舌根,或是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扫过周太太的方向,"就别怪我这把老骨头不讲情面。"
周连琛的拇指在她手背上,一下一下,像在给惊惶的小鸟顺毛。
简嘉抬头看他,他眼尾还带着昨夜没消的红,可眼底亮得像淬了星火:"爷爷说的,也是我要说的。"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以后谁要动你,先踩过我的骨头。"
主厅的骚动还在继续,老吴的电话恰好在这时打进来。
简嘉接过手机时,周连琛的手还搭在她椅背上,指节抵着她脊椎,像道无声的城墙。"简小姐,基金会理事会的决议下来了。"老吴的声音带着笑,"您现在是执行理事,独立决策权的印章在我办公室。"
简嘉捏着手机站起来,周连琛的手跟着抬了半寸,又缓缓放下。
她经过周太太身边时,闻到一缕熟悉的栀子香——和昨天在奶奶旧相册里,那枚枫叶胸针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老吴的办公室飘着新印泥的甜腥气。
红木匣里躺着枚羊脂玉章,"周氏慈善基金会执行理事"几个篆字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老吴把木匣推过来时,指节上还沾着印泥红:"上周您牵头的乡村医疗站项目,给基金会拉来三千万捐款。
理事们说,能让钱生出温度的人,该有更大的权。"
简嘉捏着玉章,凉意从指尖窜到心口。
她想起第一次来周宅面试,攥着护理证书的手全是汗;想起为了给爸爸凑手术费,在厨房偷偷抹掉眼泪继续烤饼干;想起周连琛蹲在厨房烤焦八盘饼干时,发梢沾着面粉冲她笑的模样。
玉章在掌心里沉得发烫,这一次,她不用再躲在谁的影子里。
月亮爬上梧桐树梢时,周连琛的车停在半山墓园。
他握着她的手往深处走,墓碑上的瓷像在月光下泛着柔白的光——是位穿墨绿旗袍的女人,眉眼和周连琛有七分像,左胸别着枚枫叶胸针,和相册里那枚分毫不差。
"这是我妈。"周连琛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她坠楼那天,也戴着这枚胸针。"他蹲下来,用袖口擦了擦墓碑上的浮灰,"后来我让人查过,那天保姆房的监控坏了,清洁工说看见周太太的女佣进过衣帽间。"他转头看她,眼尾的红在月光下像道血痕,"可没有证据。"
简嘉蹲下来,把带的白菊放在碑前。
花香混着山间夜露的凉,她摸出兜里的照片——是周太太年轻时的胸针,和碑上那枚叠在一起,连枫叶边缘的锯齿都一模一样。"连琛,"她把照片放在白菊旁,"我昨天在奶奶的旧日记本里看到,她说周太太当年总借我妈的首饰。"
周连琛的手指扣住她后颈,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人揉进骨血里。"妈,"他对着墓碑轻声说,"这是我想共度一生的女孩。"山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露出腰间的黑皮枪套——她知道那是他的习惯,可此刻他的声音软得像块化在嘴里的糖,"她比我勇敢,比我干净,她能......"他喉结滚动,"她能替我看见太阳。"
简嘉仰头吻他下巴上的胡茬,咸涩的泪落进他锁骨:"那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与此同时,周宅西厢房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周太太对着穿衣镜摘珍珠耳环,镜中映出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药放了?"
"按您说的,掺在简先生的参汤里。"男人声音哑得像砂纸,"三天后药性发作,查不出来源。"
周太太的指尖抚过镜中自己的脸,笑容像条吐信的蛇:"当年她妈挡我的路,现在她女儿又要挡。"她抓起梳妆台上的枫叶胸针,别在胸口,"等简家那老东西一死,我看周连琛还能护着她多久。"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林叔缩在假山后,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绷的脸。
他按下发送键,短信提示音在周连琛的手机里响起时,简嘉正趴在他肩头打盹,发梢沾着墓园的露水。
周连琛点开照片——是周太太和神秘人的侧影,是林叔用袖扣摄像头拍的。
他低头吻了吻简嘉发顶,把手机收进内袋时,指腹擦过那枚枫叶胸针的照片。
"林叔说,周太太的人动了简叔叔的药。"他的声音轻得像怕吵醒她,可眼底的暗潮翻涌成海,"但他们不知道,三天前我就让医院换了特供药材。"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张院长?
明天开始,简先生的所有用药,都加三重检测。"
简嘉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手环住他腰:"连琛......"
"我在。"他收紧手臂,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下周慈善酒会,该让某些人见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