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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算盘那封关于凉域异状的密报，当初快马送往青霄州州府。
它在州府公文堆里蒙尘数日。
又被几个漫不经心的胥吏转手。
最终，似乎消失无踪。
世事，却常有意外。
不知哪位有心人，竟将这份语焉不详却透着惊人信息的密报，连同从凉域归来商队口中搜集到的种种“神迹”见闻，一并整理。
通过隐秘渠道，它们被呈送到了炎国京城。
最终，摆在了某些对边疆风吹草动极为敏感的朝中重臣案头。
一时间，李小宝这个名字，和他治下那片曾经鸟不拉屎的清泉镇，成了京城某些特定圈子内悄然流传的奇谈。
神水活人。
神粮济世。
点石为墙的传闻，己将移动板房夸大。
更有弹指间聚拢流民，以数百杂兵大破朔野三千铁骑的惊人战绩。
桩桩件件，单独拎出，都足以震动听闻者。
如今汇聚一处，其离奇程度，远超说书先生的演义。
再加上不久前太后娘娘那场声势浩大的赏赐，更是催化剂。
彻底将李小宝和他的凉域保安团，从一个边陲角落的无名之辈，推至炎国朝堂的风口浪尖。
他成了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异数”。
这日早朝，紫禁城太和殿内，百官肃立，气氛凝重。
御史台左佥都御史张闻道，一个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老臣，手持玉笏，自百官队列中走出。
“臣，弹劾凉州保安团团长李小宝！
此子身为边将，不思固守疆土，操练兵马，反而擅开集市于边境，与朔野诸部暗通款曲，互通有无，长此以往，恐滋养外寇！
更有甚者，其人广招流民，名为安抚，实则豢养私兵，聚集成军，
其麾下那些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铁疙瘩’（土石傀儡和护卫傀儡的混合描述），己然引得边民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臣以为，此乃尾大不掉之渐，若不及时察处，恐为国之大患！”
张闻道一番话掷地有声，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的议论。
“张御史言之有理啊！边疆之地，岂容如此胡来？”
“那李小宝，莫不是仗着太后垂青，便无法无天了？”
兵部尚书周培安，一个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武将出身，浓眉一蹙，也从队列中踏出。
他性子首，说话也冲。
“陛下，臣有不同看法。
李小宝以弱冠之龄，临危受命于凉域那等绝地，非但未曾束手待毙，反而能于数月之内，聚拢流民，开垦荒地，更以奇兵挫败朔野精锐，稳固边陲。
此等功绩，岂是‘胡来’二字可以概括？依臣之见，李小宝有勇有谋，乃不世出之将才！
当破格提拔，委以重任，或可令其暂代凉州都指挥使一职，统管凉州军务，以观后效！”
兵部尚书此言一出，朝堂上更是炸开了锅。
凉州都指挥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
“周尚书此言差矣！”
吏部侍郎钱谦益，一个面白无须、眼角带着细纹的中年文士，与李小宝亡父李道明素有嫌隙。
此刻，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慢条斯理地出列。
“李小宝年纪轻轻，骤得高位，又行事乖张，其所谓的‘功绩’，多有夸大不实之处。
朔野蛮兵素来狡诈，焉知那场大胜不是其与朔野某些部落演的一出双簧？
臣甚至怀疑，那所谓的‘神粮’、‘神水’，皆是其勾结外敌，迷惑朝廷的障眼法！
恳请陛下明察，严查李小宝，以正国法，安边民之心！”
“钱侍郎此言诛心！”
翰林院侍讲学士赵明诚，一位须发半白的老儒，曾受过李道明恩惠。
他听钱谦益如此构陷故人之子，心中不忿，也站了出来，
“凉域天高皇帝远，李团长所作所为，皆是因地制宜，为国分忧。
手段或许新奇了些，但其结果，却是实实在在让数万流民得以活命，让朔野蛮兵不敢轻易叩关。
此等利国利民之举，岂能以‘勾结外敌’妄加揣测？”
一时间，朝堂之上，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弹劾之声。
褒扬之语。
质疑之意。
更有趁机攻讦，发泄旧怨者。
龙椅之上，炎国皇帝李隆，始终面沉似水。
他一言不发。
年过西旬，正当壮年，一双深邃的眼眸扫过下方争得面红耳赤的群臣。
无人能看透这位天子此刻的真实想法。
凉域。
李小宝。
这些字眼，在他心中反复回荡。
他在龙椅的蟠龙扶手上轻轻叩击，【叩、叩、叩】，富有节奏的轻响，让喧闹的朝堂渐渐安静下来。
许久，殿内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九五至尊的身上。
皇帝李隆才缓缓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凉域之事，朕己略有耳闻。”
“太后对李小宝既有嘉奖，想必其并非浪得虚名。”
“然，边疆安危，乃国之重事，亦不可不察。”
他顿了顿，目光在御史台官员的队列中逡巡。
最终，定格在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翰林的身上。
“着，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翰林，为钦差大臣。”
“即刻备马启程，巡查凉域。”
“务必核实李小宝在凉域的军政民情，一应事务，皆可便宜行事。”
皇帝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寒意：
“若李小宝确有奇功伟绩，忠勇可嘉，朕不吝封赏！”
“若其确有不法情事，欺君罔上，朕亦绝不姑息，定严惩不贷！”
“臣，王翰林，遵旨！”
一名身形瘦高，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老臣出列。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太和殿内。
钦差即将驾到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
在京城官场激起层层波澜。
更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遥远的凉域飞驰而去。
这位王翰林王大人，在炎国官场以铁面无私、油盐不进、手段强硬著称。
经他手查办的贪官污吏，不计其数。
他此番前往凉域，对李小宝而言，是福，是祸，无人能料。
而此时，远在凉域清泉镇的李小宝，正躺在他的豪华板房里呼呼大睡。
他咂咂嘴，翻了个身，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