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血色的水花,叶青梧攥着账本的手指关节发白。茶馆二楼的《心经》屏风被风撕开裂缝,“无挂碍”三个字的金箔正一片片剥落,像极了云栖镇摇摇欲坠的正义。
“王叔,这批救灾粮的入库单对不上数。”叶青梧把账本推过茶桌,泛黄的纸页上,“陈家货运”的印章旁多了个油污指印——那是王德发昨夜按下的手印,为了换儿子换肾的救命钱。
王德发佝偻的脊背猛地一颤。窗外闪电劈亮他中山装第三颗纽扣,那里别着枚瑞士银行的金条拓片,拓纹是首富陈昊最爱的狼头图腾。“青梧啊…”他浑浊的眼珠盯着茶汤里浮沉的霉斑,“陈家答应给镇医院捐透析机,明天…明天就装机子。”
叶青梧突然嗅到铁锈味。不是雨腥,是枪油混着陈年血渍的味道——三年前她追查的走私案证物库里,殉职师父的配枪就散着这种气味。她按住后腰的92式手枪,冰凉的金属触感却让她心头一跳:弹匣卡榫的凹槽里,不知何时被人塞了颗裹着金箔的巧克力。
那是王德发孙子最爱吃的牌子。
三十根金条在煤油灯下淌着脓水似的暗光。王德发哆嗦着把最后一根塞进祖宗牌位暗格,牌位“王大有”的名字突然裂开细缝——那是他饿死在灾荒年的太爷爷。
“狗屁的救世主!”他抓起供桌上的《道德经》残卷擦手,周玄策题在扉页的“上善若水”被金粉染成狰狞的狼头。书页簌簌抖落时,露出夹层里泛黄的诊断书:尿毒症晚期。儿子插着透析管的照片被钉在“道法自然”西个字上,针孔正好扎穿“自”字的眼睛。
地窖门吱呀作响。陈昊的保镖扔来包真空茶叶:“明早放她保险柜,懂?”塑料袋印着“滇红”字样,可撕口处沾着金三角特有的红粘土。王德发摸到茶叶包里的硬块——那根本不是普洱,是纯度99%的海洛因砖,封口钢印刻着缅甸军阀的“破军”符号。
保镖的狼牙项链扫过他眼皮:“你孙子在省城儿童医院,床位不错吧?”
叶青梧在档案室抽丝剥茧。救灾粮的货运单显示,昨夜进镇的卡车比登记多出两辆,车载GPS轨迹在城隍庙后山断成盲区——那里埋着上周坍塌的古墓群。她突然抓起洛阳铲冲进雨幕,铲尖在庙后新土里剐出半片青铜残片。
残片纹路让她血液倒流。饕餮纹的眼睛里嵌着微型芯片,正是林深在华尔街遭狙击时见过的军工追踪器!
“青梧姐!”方拓的破摩托撞进雨帘,律师袍下露出带血的绷带——他刚为护镇队少年挡了陈家的钢管。“王德发儿子…今早转去私立医院了!”他嘶吼着递来平板,屏幕里陈家捐赠仪式上,王德发正把“道德模范”锦旗盖在透析机上,锦旗卷轴里隐约露出金条截面。
叶青梧转身奔向茶馆。腰间配枪突然坠得发沉,她摸到弹匣不知被谁卸空了,空仓里黏着颗融化变形的巧克力。
茶馆二楼被特警撞开时,叶青梧刚撬开保险箱。那包“滇红茶叶”赫然躺在账本上,海洛因的香气混着青铜器的土腥味钻进鼻腔。
“赃物确凿!”刑侦队长亮出搜查令,警徽编号尾数让叶青梧瞳孔骤缩——这是三年前诬陷她受贿的上司!那人鞋帮沾着城隍庙特有的红土,腰间新配的狼头皮带扣,和陈昊保镖的一模一样。
王德发突然从人堆里扑出,枯树般的手攥紧毒品袋:“是她逼我藏的毒!她说扳倒陈家就能当救世主…”他哭嚎着撕开诊断书,尿毒症晚期印章糊满泪水,却没看见诊断书背面新添的钢笔批注:肌酐值伪造。
叶青梧被反铐时突然笑出声。她盯着王德发中山装纽扣脱线处——那里露出瑞士金条的狼牙拓片,拓纹间隙里卡着半粒没融化的巧克力。
铐齿咬进腕骨的瞬间,祠堂方向传来爆炸声。有人看见王德发抱着祖宗牌位冲进火场,牌位暗格里三十根金条熔成赤金岩浆,把他跪地的身影浇铸成扭曲的狼形雕像。
铁网外飘进半张《道德经》残页,焦糊的“反者道之动”字迹旁,多了行血写的蝇头小楷:
“狼烟起时,众生皆棋”
叶青梧把残页折成纸飞机掷向高墙。纸飞机撞上电网的刹那,隔壁监仓传来清越的哼唱——毒枭苏红绫正用指甲划着水泥墙,墙粉簌簌剥落处,赫然是金三角地图与陈家货运路线的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