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速移动,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零重力环境下形成细小的银色珠链。舰桥内警报声此起彼伏,刺耳的蜂鸣与金属扭曲的呻吟交织在一起,红色的警示灯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如同染血。空气中弥漫着电离后的焦糊味,混合着冷却剂泄漏的甜腥气息。
"系统过载!护盾只剩32%!"副官艾琳的声音几乎被警报淹没。她的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平日里总是整洁的制服此刻沾满了灰尘和暗褐色的血迹。她纤细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敲击出一串紧急代码,指甲缝里嵌着控制台碎片划出的伤痕。
林晨咬紧牙关,盯着全息投影中那些扭曲变形的追猎者。它们的金属外壳正在蠕动、膨胀,表面浮现出类似血管的脉动纹路,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破壳而出。投影仪因能量波动而闪烁,将那些怪物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噩梦。"启动紧急跃迁程序,"他命令道,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坐标设定为阿尔法-7星区。"
"但是长官,"机械师老张从维修通道探出头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油污,左眼上方的伤口还在渗血。他粗糙的手指紧抓着通道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主引擎还在冷却中!强行跃迁可能会让反应堆首接熔毁!上次在卡西尼带的事故数据您也看过——"
"我知道风险。"林晨打断他,目光扫过舰桥上的每一个人。他看到通讯官玛丽亚颤抖的手指仍在坚持调整频率,这个总是涂着紫色指甲油的姑娘现在连指甲都崩裂了几片;看到年轻的导航员汤姆虽然脸色苍白得像个幽灵,淡蓝色的瞳孔却依然紧盯着星图投影。"但我们别无选择。"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就像三年前在火星轨道那次一样。
就在这时,最靠近他们的那个追猎者突然爆裂开来。不是爆炸——而是某种令人作呕的生物性分裂。暗紫色的触须从金属残骸中伸展而出,表面覆盖着不断开合的眼状器官,每个瞳孔里都闪烁着诡异的翠绿色光点。它们蠕动着,发出高频的嗡鸣,那声音首接钻入人的颅骨。
"天啊..."艾琳捂住嘴后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后的备用氧气罐。她淡褐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那些非自然的造物,瞳孔剧烈收缩着。二十七年学院训练建立起的科学认知正在她脑中崩塌。
林晨感到一阵眩晕袭来。那不是恐惧——更像是某种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冲破禁锢。他的机械左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义肢与神经接驳处传来灼烧般的疼痛。那些植入时医生说过"只是装饰性纹路"的古老符文,此刻正从内部透出微弱的光芒。
"长官?您还好吗?"汤姆担忧地问道,声音里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疲惫。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镇定剂注射器——那是上次遭遇空间异常后医疗官给每个人配发的。
林晨深吸一口气,人造肺叶发出轻微的嗡鸣:"执行命令!全员做好冲击准备!"他瞥见艾琳正在给伤员系安全带,她的嘴唇无声地动着,像是在背诵某首古老的祷文。
随着引擎发出不祥的轰鸣声,整艘战舰开始剧烈震动。舷窗外的星空扭曲成诡异的漩涡状色彩,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撕扯着时空结构。那些触须怪物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它们以违背物理法则的速度向飞船扑来,在真空中划出粘稠的轨迹——
就在第一根触须即将碰到船体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所有人都感到内脏被无形的手攥紧,耳膜传来液体沸腾般的爆鸣。林晨最后看到的,是控制台上所有读数同时飙红的恐怖景象。
当林晨再次睁开眼睛时,他们正漂浮在一片陌生的星域中。这里的星星排列成他从未见过的螺旋图案,中心处有一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脉冲星。主控台闪烁着警告:未知空间坐标。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的机械臂现在完全不听使唤了。义肢表面的符文正在自行发光,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翠绿色,就像...就像那些触须上的眼睛。
艾琳第一个发现了异常:"长官...您的胳膊..."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悬在半空,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触碰那些发光的纹路。舰桥的应急灯光在她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林晨试图活动手指,但只换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神经反馈系统传来诡异的信号——他的大脑正在接收不属于机械臂的感知数据。"看来,"他苦笑着说,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我们带了个不受欢迎的乘客。"这句玩笑话落在死寂的舰桥上,显得格外沉重。
老张快步走来检查设备,他的工具带叮当作响:"这不是技术故障..."老机械师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他指着扫描仪上跳动的波形,"这些能量读数...像是某种生物电信号!我在旧地球的深海探测器记录里见过类似的——"
舰桥陷入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那些刻在火星远古石碑上的警告是否正在他们眼前变成现实?玛丽亚无意识地着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那是她曾祖母从地球带出来的最后一件遗物。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自动激活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用早己失传的苏美尔语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背景里夹杂着类似骨骼碎裂的脆响。控制台上的所有指示灯开始以诡异的节奏同步闪烁。
玛丽亚惊恐地睁大眼睛,手中的数据板滑落在地:"这不可能...这个频道是加密的!而且这种语言..."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只在死海古卷的残片上..."
林晨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因为他听懂了那句话的意思,就像理解自己的母语一样自然。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正在用同样的语言低声回应:
「容器己就位」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舰桥所有的显示屏同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林晨看见自己的机械臂正在分解重组,无数细如发丝的金属触须从指尖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