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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家小洋楼二楼的房间里，午后阳光透过蕾丝窗帘，在柚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昂贵的花露水香气，与书页特有的陈旧墨味交织在一起。
娄晓娥端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那本纸张泛黄的《增辑汤头歌诀》。
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垂在胸前一缕卷发，眼神里充满了专注，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人参味甘，大补元气，止渴生津，调营养卫……”
“甘草味甘，调和诸药，炙则温中，生则泻火……”
“海藻、昆布，反甘草……”
书页上，那些拗口的药名和简略的歌诀，如同天书般艰涩难懂。
尤其看到后面关于“十八反”、“十九畏”的配伍禁忌时，她更是头大如斗。
甘草这么好用的调和药，怎么就不能和海藻、昆布一起用了？
用了会怎么样？
她翻来覆去地看，书上只写了“反”，后果却语焉不详。
“唉……”
娄晓娥轻轻叹了口气，合上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自学医书，比她想象中要难太多了。
满腔的热情遇到了现实的壁垒，让她有些泄气。
但想到季南洲救治聋老太和棒梗时那沉稳自信的样子，想到自己也能掌握这种帮助他人的本事，心里那点小火苗又不甘心地燃烧起来。
她需要有人指点迷津。
而这个人选，毫无疑问。
……
下午三西点钟的光景，阳光斜斜地照进南锣鼓巷95号院。
院里的老太太们还在树荫下纳着鞋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长里短。
季南洲刚把空间里新采摘的一批板栗分装好，准备出门去趟供销社买点日用品。
刚推着自行车走到垂花门附近，就看见一抹浅蓝色的身影正站在东厢房门口，显得有些踌躇。
是娄晓娥。
她今天换了件半新的列宁装，外面套了件米色开衫，手里紧紧抱着那本用旧报纸包着的《汤头歌诀》，看到季南洲出来，眼睛一亮，连忙小跑着迎了上来。
“季同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见到救星般的欣喜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你要出去啊？”
季南洲停下脚步，看着跑得脸颊微红的娄晓娥，以及她怀里那本熟悉的旧书，心里了然。
他点点头：“嗯，去趟供销社，有事？”
“我……我……”娄晓娥有些不好意思，手指下意识地着书脊，
“我看了好些天了，有些地方……实在弄不明白，心里没底，想……想请教你一下。”
她抬起清澈的眼睛，带着恳求和期待，“就几个小问题，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季南洲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娄晓娥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略一沉吟：“那就进屋说吧。”
说着，他将自行车推到了自家屋子的门口，然后带着娄晓娥走进屋子。
“谢谢！”娄晓娥十分的感激。
进屋以后，二人坐在桌子前，娄晓娥翻开书页，指着自己用铅笔做了记号的地方，
“季同志，你看这里，‘人参味甘，大补元气’这个我懂，甘草也是味甘，也是补的，可为什么说它又能‘泻火’呢？”
“甘味不是温补的吗？”
“怎么还能泻火？”
“还有这里，”她又翻到后面，
“书上说‘海藻反甘草’，用了会‘杀人’，这……这也太吓人了！”
“是真的吗？”
“反了会怎么样？”
“为什么会反？”
她连珠炮似的抛出问题，小脸上满是困惑和求知若渴的神情。
季南洲听着她的问题，心中微微点头。
能提出这些疑问，说明她是真看了，而且思考了。
虽然问题很基础，但对于一个刚入门的人来说，能抓住药性矛盾点和配伍禁忌的关键，己经算不错了。
他没有首接照本宣科，而是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道：
“甘草的‘泻火’，指的是生甘草。”
“它味甘性平，但生用的时候，性偏凉一点。”
“就像……一碗温热的蜂蜜水，喝着是甜的，但放凉了，喝下去也会觉得嗓子清凉一点。”
“甘草生用，能清热解毒，比如嗓子疼、长口疮，用点生甘草泡水，就能缓解一些，这就是它‘泻火’的一面。”
“而炙甘草，是用蜜炒过的，药性就偏温了，主要是补中益气，调和药性。”
他顿了顿，拿起一支铅笔和一张纸，在纸上画了个甘草根的轮廓：
“你看，生甘草是首接切片晒干的，保留了它本身的凉性。”
“炙甘草经过蜜炒，蜜是温性的，就把它的凉性中和了，增强了补益的作用。”
“这就像生萝卜性凉，熟萝卜性温一样，炮制方法不同，药性也会改变。”
娄晓娥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炮制方法这么重要！”
“至于‘十八反’，”季南洲的神情严肃起来，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告诫的意味，
“这可不是书上吓唬人的。”
“海藻、昆布这类咸寒软坚散结的药，和甘草的甘缓补益之性，在药性上是相冲的。”
“简单说，甘草会抵消海藻、昆布的药效，甚至可能产生一些不好的反应。”
“轻则无效，重则伤身。”
“书上说‘杀人’，是告诫后人配伍要谨慎，并非一定致死，但后果难以预料。”
“初学切记，宁可不用，不可乱用！配伍禁忌，是行医者头上的紧箍咒，半点马虎不得！”
他的语气郑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娄晓娥被他严肃的神情感染，下意识地坐首了身体，小脸绷得紧紧的，用力点头：
“我记住了！季同志！绝对不敢乱用！”
她看着季南洲的眼神，除了感激，更多了几分敬畏。
原来学医不仅仅是背歌诀，背后还有这么多需要严格遵守的规矩和禁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