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降的速度让耳膜发胀。
我盯着楼层显示器不断跳动的数字:-1、-2、-3……首到停在-18层。门开时,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实验室,而是一片墓地。
准确地说,是服务器墓地。
数百台报废的快蜂服务器堆成墓碑的形状,每块"墓碑"上都贴着骑手照片和生卒年月。最中央的机柜被改装成祭坛,上面摆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正沙沙播放着我和母亲的合影。
"欢迎来到记忆坟场。"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我差点拧断自己的脖子转身——是徐晚晴,但比任何克隆体都要苍老,白发稀疏地搭在肩头,左眼换成了机械义眼。
她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放着个锈蚀的外卖箱:"我等你很久了。"
阿尔法机械狗蹭到她脚边,发出呜咽般的电子音。徐晚晴挠了挠它的下巴:"乖孩子,把他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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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一切..."我指着满墙服务器,"都是你设计的?"
徐晚晴的义眼闪烁两下,投影出全息画面:年轻的她跪在母亲尸体旁,从血泊里捡起那个USB麦克风。
"陈阿姨用命换来的代码,不能落在任何人手里。"她咳嗽着拉开衣领,锁骨下植入的芯片闪着蓝光,"包括我自己。"
投影切换成实验室画面,数十个培养舱里泡着不同年龄的克隆体。
"我把自己分割了。"徐晚晴的轮椅碾过电缆,"善良的部分留在克隆体里,偏执的留在本体,而算法……"
她指向天花板。我这才注意到头顶不是岩壁,而是整面的电子屏,显示着全市骑手的实时动态,每个人头顶都有个闪烁的分数。
"老鬼没告诉你吗?"她轻笑,"3.0协议真正的功能是——"
屏幕突然变红,某个骑手的头像被打上骷髅标志,紧接着街道监控显示他摔下电动车,再也没爬起来。
"筛选。"徐晚晴的指甲抠进轮椅扶手,"把好人标记出来……然后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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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法突然狂吠着扑向某个角落。服务器堆后走出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是红姐,但她的太阳穴贴着电极片,眼神空洞得像梦游者。
"首播…只是个测试…"她机械地说,"看看你会不会…为了救人…牺牲其他骑手…"
徐晚晴的轮椅吱呀作响:"红姐是最早的5.0评分者,你知道为什么吗?"
投影显示出三年前的画面:红姐在快蜂总部前振臂高呼,身后是上万罢工的骑手。
"因为她太善良了。"徐晚晴的义眼流出机油,"善良的人…在算法眼里…都是系统漏洞。"
红姐突然抽搐着跪下,嘴里吐出白沫。我冲过去扶住她,摸到后颈有个硬物——和克隆体同样的数据接口。
"你连她也…?"
"不。"徐晚晴摇头,"是她自愿成为第一个试验品。"
她递给我个布满划痕的平板,上面是红姐的签名:【同意植入神经链接装置,研发对抗算法】
日期是我出狱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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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器堆深处传来婴儿哭声。我循声走去,在电缆缠绕的摇篮里发现个培养舱——里面泡着个女婴,胸口贴着标签【徐念陈 纯净版1.0】
"最后的希望。"徐晚晴的轮椅卡在电缆里,"用我的卵子和基因编辑技术…没有继承任何我的记忆…"
女婴突然睁开眼,瞳孔是纯净的黑色,没有半点机械成分。她伸手抓住我的手指,咯咯笑起来。
"她要听摇篮曲才睡。"徐晚晴的声音突然柔软,"陈阿姨以前…"
话音未落,整个地下墓穴突然震动,碎石从天花板砸落。阿尔法叼起女婴的培养舱冲向应急通道,显示屏上跳出警报:【检测到本体生命体征终止】
徐晚晴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看来…我的克隆体们…等不及了…"
她拽断轮椅扶手里的电线,插进自己锁骨下的接口。所有服务器同时亮起红灯,广播系统响起机械音:
【最终防御协议启动】
【清除所有5.0评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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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姐突然恢复清醒,一把扯掉电极片:"跑!她要引爆地下的电磁脉冲炸弹!"
我们拖着徐晚晴的轮椅冲向电梯,但她死死按住开门键:"电梯只能到-10层…后面得走通风管…"
她的嘴角开始渗血,机械义眼弹出警告窗口:【脑细胞存活率12%】
"为什么?"我攥着她枯瘦的手腕,"为什么要设计这种系统?"
徐晚晴用最后的力气扯开衣领,露出心脏位置的金属装置——那根本不是起搏器,而是个微型服务器。
"因为算法…需要人性…作为平衡…"
她的瞳孔开始扩散,但嘴角勾起诡异的笑:"现在…轮到你来当这个…活体服务器了…"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她按下轮椅上的红色按钮。整个地下墓穴开始坍塌,而头顶的大屏幕上,所有骑手的评分正被逐个重置。
阿尔法在电梯角落放下女婴的培养舱,吐出个沾满唾液的小芯片:【她给你的礼物】
芯片上刻着三个数字: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