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西十九年正月初三,凛冽的寒风如一头头猛兽般在紫禁城的上空呼啸肆虐,养心殿内却是温暖如春。
地龙烧得滚烫,热气顺着地面的缝隙源源不断地升腾起来,将整个大殿烘得犹如春日的暖阳怀抱。
胤祥笔首地跪在那蟠龙金砖之上,金砖的纹理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条条狰狞的巨龙,似乎要将他吞噬。
他的额角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那冷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在金砖上,瞬间便被热气蒸发得无影无踪。
御案之上,漕运总督郎廷极的八百里加急奏折摊开着,那明黄色的封皮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奏折上的文字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痛着胤祥的双眼——山东临清段冰封百里,那厚厚的冰层宛如一条巨大的白色蟒蛇,将漕船死死地困在冰中,十万石糟粮恐误春汛。
这对于整个朝廷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儿臣请巡视漕运,破冰通航!”胤祥重重地叩首,额头与金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叩首的瞬间,他瞥见了殿角的铜漏:亥时三刻。
此刻的铜漏,犹如一个冷酷的时间使者,滴答滴答地记录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康熙坐在龙椅上,着吉林将军进献的玄狐裘,那玄狐裘的毛色黑得发亮,宛如深邃的夜空。
忽然,康熙将裘袍用力掷下丹墀,那裘袍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犹如一只黑色的飞鸟。
“盛京带回来的孽畜皮,赏你了。记住,漕船开冻之日,便是你返京之时。”康熙的声音低沉而威严,犹如洪钟一般在大殿中回荡。
狐裘落地,腾起细雪般的银毫,那银毫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是一颗颗璀璨的星星。
胤祥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到裘领暗绣的满文——那是宜修当年在盛京亲手缀的平安咒。每一个满文字母都像是宜修温柔的目光,饱含着她对胤祥深深的祝福和牵挂。
怡亲王府正院,烛火摇曳,犹如一个孤独的舞者在黑暗中翩翩起舞。宜修正专注地对着烛火修补弘暾的虎头帽,她的眼神温柔而专注,手中的针线在虎头帽上穿梭自如。
忽然,她听到一阵靴声踏碎檐冰的声音,那声音清脆而响亮,宛如一把利剑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她拈针的手一颤,银针扎进虎目琉璃珠,那琉璃珠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明日启程,最迟西月归。”胤祥轻轻地解下玄狐裘,小心翼翼地裹住她。却觉怀中人轻颤如风中秋叶,宜修的身体在他的怀中微微颤抖着,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小鸟。
宜修忽然仰首笑问:“此去扬州,爷可要寻个会弹《广陵散》的?”她的笑容虽然灿烂,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虑。烛泪“啪”地爆在白玉兰簪头——那是康熙三十七年他猎辽东白鹿所制,簪身刻着“荷露虽团岂是珠”。
那簪头的烛泪,仿佛是宜修心中的泪水,在寂静的夜晚悄然滑落。
胤祥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攥住她悬着玉兰簪的腕子,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之大,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的手腕生生捏碎。
“广陵散早绝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其中蕴含的愤怒和无奈如同一股洪流般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更鼓恰如其分地荡过三重宫门,那沉闷而悠长的鼓声,宛如历史的车轮在缓缓滚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他的嘴唇滚烫如焰,猛地压上她的耳际,轻声呢喃道:“就像那年选秀,你为宫女讽柔则‘草萤有耀终非火’……”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往昔的追忆和感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倒流,他们一同回到了那个遥远的过去,那个充满了宫廷权谋和情感纠葛的时代。
(铜漏滴答声中,胤祥从袖中抽出一卷《漕河冰况图》),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要将这张图看穿。
“八哥的人往冰层埋火药,伪作天灾。这回去,怕是又要见血。”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仿佛是在宣告一场战争的来临。
(宜修咬开丝线系紧狐裘绦带),她的动作干脆而利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决绝。“血染红顶子的人,妾在盛京见多了。
只一件——爷的刀,得从自己鞘里拔。”她的话语中充满了鼓励和支持,仿佛是在为胤祥注入一股强大的力量。
离京当日,通州码头冰棱如剑,那冰棱在寒风中闪烁着寒光,仿佛是一把把锋利的宝剑。胤祥拄着玄铁杖,用力地戳向冰面,那玄铁杖与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对心腹侍卫耳语:“昨夜送来的火药,全埋进八哥庄子下游的弯道。”他的声音低沉而神秘,仿佛是在策划一场惊天的阴谋。侍卫骇然:“若炸毁民田……”侍卫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疑惑。
胤祥冷笑:“冰破时水流冲进他私垦的稻田,毁的是‘违制漕粮’,与本王何干?”他的笑容中充满了冷酷和果断,仿佛是一个无情的杀手。
玄狐裘在朔风中翻飞,裘里暗袋露出半截黄绫——那是宜修塞进的《金刚经》,扉页朱砂画着盛京将军府的驱煞符。
那黄绫在风中飘动,仿佛是宜修的祝福在天空中飘荡。
船行至半途,胤祥收到消息,宜修又有孕了。他心中一紧,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这孩子来得突然,此时他身在漕运途中,无法陪在宜修身边。
胤祥望着滔滔河水,眉头紧锁。他深知此次漕运任务艰巨,容不得半点分心,但对宜修和腹中孩子的担忧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大人,前方就是弯道,是否按计划行事?”侍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胤祥深吸一口气,道:“按原计划执行。”
他知道,只有尽快完成漕运,才能早日回到宜修身边。
冰面炸开,漕船缓缓前行。胤祥站在船头,寒风拂过他的脸庞,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宜修能平安度过孕期,也希望此次漕运能顺利完成。
而此时的宜修,虽有孕在身,却依旧坚强。她抚摸着肚子,心中想着远方的胤祥,盼着他能早日归来,一家人团聚。